第268章 谤君

    第268章 谤君
    高殷这次来,打的是突袭一手高演,令他措手不及的主意。
    自己在外征战,他们躲在安全之地密谋反对自己,这怎么可以?
    高湛这种人,还会一拍脑子想个主意,但高演和娄昭君,必然会策划一个精细的筹谋,而精细就意味著复杂,需要隱秘来保护。
    因此高殷认为,现在不適合坐视他们发展,反而应该打草惊蛇,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隱约有所察觉,乃至会上报至尊。
    有了这样的威嚇,他们就会主动放弃计划,等到高洋死去才敢有所动作,而即便是歷史上的高殷,不浪费那四个月的空窗期,都能好好把握住朝权,不给他们翻盘的机会,何况是现在威力强化版的高殷?
    这才是他这次来找高演的目的,谨慎的高演会放弃计划,而智略不够的高湛则会更加急躁和恐惧,更容易跌落自己给他布设的陷阱。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高洋又给他整了一个大活,把尔朱英娥给杀死了。
    將无礼之?这是个什么狗屁说法!
    尔朱英娥最早是北魏孝明帝元翊的妃嬪,而元翊继位时不过六岁,死时只有十九岁,
    其死离现在已经三十年了,也就是说如果尔朱英娥当时只有十岁,那么现在也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
    儿子高都二十七了!
    就算高殷是对段华秀起心思,那也是因为段华秀如今不过二十多,在后世也就是稍微晚婚的女性,而高洋·这畜生是真下得去口啊!
    高殷和高演同时备马,奔赴彭城王府,大量的卫兵把守在此处,见到太子和常山王连忙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
    主厅內,王府诸人跪在地上,郑王妃蜷缩在角落,抱著儿子瑟瑟发抖,往后亭走去,
    数十具倒地的户体为高殷指明了方向,红溪流入池水染成赤色,林叶被风吹动,猎猎作响,像是凶手的嘲笑。
    卫兵们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见到太子和常山王,连忙收起笑意,將手中兵器拦在前方。
    “让他们进来。”
    一道声音出现,打开了兵器的封锁,高殷和高演快步走入室內,只见高洋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的女式僧衣充满鲜艷的红色,包括他的脸上也是:“汝二人一同前来,还真是少见·—”
    “二兄!”高演情绪激动,被高洋身侧的娥永乐阻拦,才意识到自己失態,连忙下拜:“至尊——·为何如此啊!”“
    “大尔朱空虚已久,五弟也缺个父亲,俗话说长兄如父,我替阿耶照顾一二,有什么问题?”
    高洋一脸晦气:“可恨这老女人,居然敢跟我摆脸色,阿耶自称下官,她就真將自己当一回事了?尚以为如今是尔朱之世耶?”
    “晦气的东西,不说这个了一一汝等看,今日著此装扮,如何?”
    高洋摊开双臂展示,高殷他们这才发现高洋身上的衣服比较紧小,被他的肌肉高高绷起。
    高殷目瞪口呆,高欢死后,尔朱英娥就出家了,高洋难道把她的衣服穿在身上了?
    “吾好久没见僧人了,偶尔见见比丘尼,也不算破戒。”
    高洋大笑,从之前听说“亡高者黑衣”的流言开始,他就不喜欢黑色的东西,僧侣的衣服多为黑袍,所以他不想见。
    不过许多女僧的衣服都是白与褐色,因此高殷心血来潮,穿在身上,只是如今变成了血僧衣。
    里屋传来悲愤交加的哭声,听声音像是已经嘶哑,高洋鬱闷,吩咐禁卫:“把他带出来。”
    娥永乐听令,从里面拖出两道人影,青年满面赤红、哭干了泪,他的手里还死死抱著一具被床单包裹的尸体。
    虽然被包裹著,但隨著拖拽,能看见里面的人身无片缕,高殷和高演连忙別过头去。
    高洋冷冷道:“彭城王,朕在这里,你就这样接待朕的?”
    禁卫喝令青年回话,青年吞咽眼泪与口水,颤抖地说:“杀人母而令其子侍奉,臣不知哪朝有这种礼仪!”
    高洋皱起眉头,隨后微微嘆气:“是阿兄的错,不知道对汝影响这么大。不过她也不应该,前日召唤她入宫见太后,她推辞不去,太后颇有微词,阿兄就想替太后教训教训她—...”
    说著他看向高演,高演因此不敢解释。
    “谁知她却说我无礼,还说我父在时,也只敢在她面前称作下官,说我是,嗯、就那个。我哪里忍得了这种话啊?!”
    能让高洋这么理直气壮的,只有一个理由:骂他窃据天位。
    以尔朱英娥的资歷,说出这种话也可以理解。
    高殷朝屋內警了一眼,侍婢已经被杀乾净了,人证只有凶手自己。
    这大概率是高洋的艺术加工,尔朱英娥除非真没脑子,否则就不该说高洋篡魏得国、
    窃据帝位。
    不过也难说,毕竟娄昭君就骂过洋子,尔朱英娥的地位还要比娄昭君高出那么三四层楼。
    而且她的性格也跋扈,平时都敢仗著资歷,託词已经出家,不进宫拜见太后,此前高欢也足够给她面子,可能让她一直沉浸在父亲的余威还在的幻想中。
    如果高洋无礼,说不定尔朱英娥还真会骂出这种话来。
    事情的真相谁都不知道,也不重要了,现在就高洋一个凶手活著,他还是皇帝,怎么说都有理。
    即便是高悲愤异常,但涉及到了齐国皇帝的法统问题,他也不敢在这个地方继续红缠,说什么“就算骂你篡国,你也不该杀我母亲”之类的话。
    这关係到大齐立国之基,牵涉所有齐臣的利益,高在这里为母亲顶回去,那就等於得罪齐国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而且尔朱英娥身为尔朱荣之女,与尔朱集团关係密切,高欢又是踩著尔朱荣的继承人尔朱兆上位的,隨著尔朱氏的衰败,齐国多的是人想要洗底,对尔朱一族充满恶感,可以说如果高欢能管住裤襠,那尔朱英娥都活不到现在。
    因此高洋如果觉得有必要,让高自裁都可以,从政治角度考虑,甚至高洋已经算是仁慈了,因为他完全可以操纵刑部给尔朱英娥扣一个谤君的正式罪名,高殷也不敢在这个地方触高洋的霉头。
    这样一来,高作为人子,大不敬的罪名也是跑不掉的,努努力还能多背一个大逆。
    虽然很搞笑,但这就是齐国的现实,所有人都要接受高洋的最终解释。
    因此高激无法辩驳,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双手將母亲的尸体抱得更紧。
    见他这样子,高洋也有了隱之心,伸出手拍打他的背,一接触,高就出现明显的颤抖。
    他终究没敢拒绝,任高洋抓抚,像兄弟一样对他进行关怀:“算了,汝今天不舒服,
    阿兄就先回去了,等收拾好了心情,再来看汝。”
    高洋起身,示意高殷和高演跟上,哼著小曲跨过了尸首,心情显然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