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改府

    第160章 改府
    宇文毓不想再等了,既然宇文护已经还了行政权力,那么他怎么就不可能还回兵权呢?他父亲宇文泰也不过活了五十岁,宇文护四十六岁,差不多也要入土了,兴许稍微施力,他就会继续让权。
    宇文护的退让给了他些许期盼。
    他急切的原因也和宇文护的腐化有关,他的专权不仅有坏结果,还有更坏的结果。
    说到底,关中从二十年前的“大飢,人相食,死者十七八”开始,人口和农业发展就一直处在一个很低的水准,野战打得凶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没有资源。
    沙苑之战前,东魏丞相长史薛球就曾经劝过高欢,说西贼连年饥荒,根本没东西吃,
    只要困住他们不作战,第二年保证饿得死死的,高欢没有听从,沙苑因此战败。
    这个时候宇文泰率领的军队不满一万,而且粮食仅够维持三日。
    这种严峻的经济形势、贫弱的生產基础,让宇文泰只能通过国家的大手强行控制经济资源,六条詔书中的“尽地利”就说了,“无问少长,但能操持农器者,皆令就田,垦发以时,勿失其所”,“麦秋在野,蚕停於室,若此之时,皆宜少长悉力,男女並功”。
    在这种超强度的压榨之下,关陇的小农过得非常幸福,均由所得的土地获得的非常少,因为大部分要分给府兵们嘛,但作为补偿,获得的力役就非常多了,宇文將军的恩情还不完,虽然他们肚子是饿的,但眼中有光。
    家里无粮,必须向外扩张,每攻占一地,西魏就会將那个地方的民眾与降兵强制为奴,军队俘获后押送回京师再进行分配,规模最大的一次就是五年前攻破江陵打败萧绎,
    残梁百官和士民没为奴婢者十余万,大部分赐给了武將们作为奴僕,以维持府兵们的经济特权。
    除此以外,周国交好突厥不是没有代价的,每年向突蕨供给锦彩十万段,高价且大量的收购突厥马匹,为的就是换取突的军事支持。
    在各方面的需求下,周国的经济压力与日俱增,宇文觉登基那年,为了节省开支,还裁减了三分之一的六府士员;同时为了稳固政治,早年也曾经大力推行佛教,齐国有两百万僧尼,周国也有一百万左右。
    为了更好地夺取財富,不仅从宇文泰时期就禁止百姓酿酒和製盐,利用盐铁专卖获得暴利,还铸造虚假铜钱,面值已经达到了旧魏时期的五銖钱的五倍。
    可以说,为了保持战时军力,北周统治者將经济压榨、暴力掠夺、滥发货市、政策限制的手段施行到了极限,具有很强的掠夺性、征服性与落后性。
    这也导致关陇集团在进入周国体系的同时,形成了利用政治强权取財富的特权群体。
    这一点进而影响到了府兵制本身,宇文泰设置柱国系统的目的,主要是让各位武將们藉此变成军事贵族,和他的集团牢牢绑定在一块。自他死了之后,这个思路依旧延续著,
    但延续得太好了,逐渐滥授,贬值极快,后面又不得不增设上柱国,连带看大將军这个原先最尊崇的军职也变成了散官,是个人就可以做大將军和柱国,实际上没有军权。
    原本西魏早年的重大压力,主要来自於东魏的战爭攻势,但玉璧战败后,东魏就没再尝试过发起大规模的攻击,一直到如今齐国的天保九年,这本来是非常好的休养生息的时机。
    但宇文护在执行宇文泰既定策略的同时,也延续了那一套战时经济架构,而且自他扶持宇文泰之子建周之后,宇文氏没有足够强力的法理性,为了维护执政地位,就不得不向关陇豪族输送大量经济利益让他们承认自己,也就使得周国高层,特別是亲近他一党的人有看贪污成千上白万钱的机会。
    关陇地区的庄园土地,也因为豪右们加入府兵制度以及建立战功,让国家不得不拿出大量土地、住宅、奴婢、耕牛进行赏赐;得到了实际利益的关陇豪族们,也在一定程度上为了小家放弃大家,默认宇文护乱搞,很有一种隔壁齐国的普阳勛贵的味道。
    而这套体制又培育出了新的食利阶层,作为这套制度的最高受益者,宇文护毫无意外地腐化到底,广营第宅,诸子贪残,僚属纵逸,他的黑手伸向哪里,哪里的贪腐就泛滥成灾。
    这也是宇文护一党在周国內部被人鄙视的一个重要原因,虽然他执政尚可,但个人的私德不行,做戏都不能做全套,怎么做周公?
    因此宇文毓不得不焦虑,拖得越晚,他改革周国的时间就越少、阻力就越大;宇文护锁死了周国发展的上限,有他在,国势只能日渐沉沦。
    他面临的艰难局面,一点都不比高殷小,因此必须下猛药。
    “自大统始,州数泛滥,改革州府,实为必要。”
    宇文毓说下这话,即是拍板决定,其他人就不需要再討论该不该了,而是该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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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抓的这个切入点也非常之好,从西魏到周国,州数府数都大大提高,从大统十二年的十府57州,到了如今的二十府130州,足足扩充了两倍以上。
    这其中固然有地盘的扩大与新军將的加入的因素,但也有为了拉拢他们而滥发官职、
    割州为地的影响,东魏同样有著这个问题,但经过高澄、高洋两代的打击和改革,这点比周国好得多。
    重组州府,就能为国清帐,不仅减少大量的余官员,而且也能清查出新的人口,增强国家实力,这个总管就有看意义,宇文护也不能明看阻止。
    而改革成功,就代表著皇权的延伸不被阻碍,那么下一次改到晋公身上去,就不会太难了。
    宇文邕微微点头,他也觉得这个办法可以,打著为了国家的名义,普公也不得不退让,况且天王刚刚亲政,有这种权力是应该的。
    宇文叔裕默不作声,他很清楚这背后的阻力有多大,强如高欢与高澄,最后也只能作罢。
    但他更知道天王主意已定,多说无益。
    主议已定,宇文毓志有小满,思维更加扩散。
    “接著,就是让我等亲近之人担当总管,控制外州。”
    宇文毓冷笑:“晋公不是爱放人出去么?我们也放,人数各半,他也不好饶舌。”
    宇文护在朝中的亲信放去外地,虽然掌握兵权,但远离了中央,宇文毓就可以就此培植亲信,剪除普公羽翼,同时由於外镇掌握实权,所以外放也不算打压,反倒是重用。这一点,倒是用了宇文护的招式,
    宇文邕、广、叔裕各自推荐了几个人选,既有自己这边,也有宇文护那边,还有一些中立派,混淆在其中,让宇文护摸不清自己这边的打算,同时也能將自己的恩德施加到这些人身上。
    “至於齐人进犯,派出去应对的人选—
    宇文毓有些犯难。如今镇守在玉璧的是大將军长孙澄,十四岁从军征討,颇有策谋,
    勇冠诸將,有他看著玉璧,应该是没问题。
    韦孝宽又分析过了,鄴城的兵马不比普阳强,即便如此,也有一定风险,但也可能是软柿子,是前来试探的先头部队,如果打痛了,兴许能阻止齐国下一步进犯。
    普六茹忠是独孤信的旧部,当年独孤信和宇文泰斗法,特意將独孤信与普六茹忠调离,不让这对主从碰面,然而普六茹忠仍旧在这种环境下,让长子普六茹坚迎娶独孤信第七女独孤伽罗。
    在独孤信被逼自尽、妻儿流放蜀地后,杨家仍不肯捨弃独孤家,死都不与独孤家离婚,也不攀附继承宇文泰事业的宇文护,足见情比金坚。
    对迎娶了独孤信长女的宇文毓来说,杨家是绝对的皇帝近臣。
    原本普六茹忠已经升任柱国大將军,是宇文毓手中少有的一张军事王牌,之后入朝担任御正中大夫,负责宣传詔命,参议刑罚爵赏及军国大事,成为中枢重臣。
    之后宇文毓为了换回宇文邕,让普六茹忠再度前往蒲州镇守,因此即便事情发生变化,蒲州的普六茹忠也能率部救援。
    思虑及此,宇文毓忽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称罗突,我有件大事想要委託你。”
    见天王忽然亲密地叫起自己的字,宇文邕凛然正坐:“天王请说,臣弟必尽力而为。”
    宇文毓微微点头,轻声说:“我希望汝能担任这次的援军主帅,不知汝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