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宫廷惊心

    初春时候,斜阳脉脉,落日的余暉越过高墙红瓦、穿过雕栏画柱,透入兰台阁殿內,只剩下曖昧不清的光影。
    腐朽的尘埃在窗欞间飞舞。
    云祉瘫坐在散落的书堆边,脑袋抵在书架上,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一股陌生的燥热从心底直窜脑门,又流向小腹,她神智恍惚,不停地喘著粗气。
    哪怕从未经歷过,此情此景,她也明白髮生了什么。
    一双大手从背后探来,云祉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一股背离理智的衝动主宰了她的思绪,她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覆其上。
    隔著男人的手掌,云祉清晰地感受到心臟极速跳动的幅度,嘭、嘭、嘭,宛若一根下一秒就要崩断的弦。
    那手掌仿佛烙铁,灼热、又带著汗湿,手下的衣裳似乎在下一刻就被焚烧殆尽。
    云祉手指蜷缩,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嘴巴张合了几次,才终於用嘶哑的声音喊了出来:“不要。”
    她用尽全身的吶喊,仿佛惊动了对方,身上的那只手猛地往后拉,下一刻,她的背后抵住了一具滚烫的身体。
    嗡的一下,她的理智如决堤的洪水般瓦解。
    “不……放……放开我……”
    身后的男人坚若磐石,不为所动,那股灼热的火焰隨著她的挣扎越来越旺,烧得她口乾舌燥,面红耳赤。
    室內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
    云祉紧紧闭著眼睛,在理智完全崩解之前,低头向那只作乱的大手狠狠地咬去。
    嘴里慢慢有了血腥味,身后始终不言不语的男人终於发出一声痛哼。
    “鬆口。”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在极力压抑著某种极端的情绪。
    云祉立马鬆开,踉踉蹌蹌地站起来,岂料双腿一软,又跌倒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
    耳边是一道压抑的喘息声。
    云祉紧紧地闭著眼睛,不敢多看,也不愿多听。
    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把她拦腰扶起,云祉连忙抵住书架,抖著手整理衣裳。
    鬢髮乱了、衣带散了、肚兜掉了……平时轻而易举的事情,此刻却手忙脚乱,寂静的殿內,只听见衣服的悉索和环佩的碰撞声。
    半刻钟后,云祉终於整理好了仪容。
    “今日征北將军凯旋,圣上在集英殿宴请群臣,你为何出现在后宫?”
    许久无声。
    云祉耐心即將告罄时,沙哑的男声才迟迟回答:“宴中离席更衣,宫人引我到此处。”
    想起自己午后饮下的那杯酒,云祉的眼神暗了暗。
    那杯酒,是表妹赠予她的,那是她一起长大的表妹啊……
    云祉无声苦笑,越发觉得后宫不是良善之地。
    “敢问阁下,是否中了媚毒?”
    后面的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沉重而急促,压抑而低沉,辨不清他是何种思绪,但那一声“是”,足以令人不寒而慄。
    此人身材高大健硕,想必是武將,能够出席今日的凯旋宴会,必不是泛泛之辈。
    但是,他却被人下了媚毒,被引入后宫。普天之下,谁有这样的能量?
    是皇帝?还是皇后?
    她被下了药引到此处,是巧合还是一场阴谋?
    若依照前世电视剧上演的套路,应该很快就有抓姦的人登场了。
    此地不宜久留!
    “西北角有道小门,甚少有禁军巡逻,阁下沿著宫墙走去,可以抵达前殿。”
    “你是何人?”那人问道。
    “不过是个普通宫女罢了。”
    云祉脚步微微一顿,又快步走了起来。
    嘎吱。
    藏书阁的大门缓缓打开,被阻隔的余暉倾泻而入,女子妙曼而頎长的背影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未曾梳起的长髮隨风而起,美得仿佛一副画。
    大门很快又被闔上,一抹莹光一闪而过,却见地上躺著一块质地莹润的羊脂玉佩,残留著一段余香。
    那是……她系在腰间的禁步。
    外边隱隱有嘈杂声传来,男人脚步微顿,转向了角门。
    殿外。
    落日余暉渐渐隱去,灯火阑珊,笙歌隱隱传来,前朝后宫,仿佛两个世界。
    后宫一片冷寂,稍有动静就能传出很远。
    大戏开演,自然是需要观眾的。
    云祉慢慢走著,突然在藏书阁外的芙蓉池外停了下来。
    她离开储秀宫去藏书阁是有目共睹的,今晚之事若真是阴谋,她安然出来势必惹人怀疑,倒不如製造没去过的假象。
    毕竟……她望了望在夜风中荡漾的池水,若有所思。
    体內燥热,以水镇压,合情合理。
    最重要的是,明日就是殿选了。
    云祉迎风而立,听著渐渐逼近的嘈杂声,微微一笑,纵身跳了下去。
    冷冽刺骨的池水覆没了全身,体內的燥热与昏沉都被冰冷取代,云祉拍水挣扎著,喊了几声:“救命!救命!”
    看到表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岸边,云祉悬著的心终於死了。
    她放弃挣扎,闭著眼睛昏了过去。
    “姐姐,姐姐,等等我,等等我。”
    清脆甜美的声音从一片片斑斕模糊的光影中渐渐清晰,扎著双丫髻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从牙牙学语到及笄之年,从娇憨可爱到明媚动人。
    “太好了,姐姐!你和二哥定了娃娃亲,以后你嫁来顾府当我二嫂,咱们就永远不分开了!”
    彼时,她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子:“傻瓜,你长大后也是要嫁人的。”
    ……
    前不久,在得知父亲想送她入宫,某图泼天富贵之时,她第一时间找到了青梅竹马的表哥,她结了娃娃亲的未婚夫。
    “表哥,我们儘快完婚可好?”
    桃树下,男子丰神俊朗,温润如玉,笑著从她鬢髮上摘下一瓣桃:“二妹妹,莫再逗我。”
    “父亲欲送我入宫,但我生性疲懒,不愿此生埋没深宫失去自由。只有与你完婚,才能摆脱入宫的命运。”
    男子愣住了:“可是,二妹妹,娃娃亲只是长辈的笑谈,做不得数的。况且……我已有意中人。”
    桃瞬间化作漫天飞雨,如霜刀寒剑,冰冷刺骨。
    “二妹妹,你別急,我再替你想办法。”
    ……
    想啊想啊,她被一顶轿子送入高墙,步步惊心,不得安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