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残暴

    第194章 残暴
    “下官不得不提醒您,此时在周人的眼里,您是齐主。”
    姚统神色严肃,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您正扮演著至尊,而至尊在此刻会做些什么?若是能令他们信服,那恐惧也会更甚,破城便唾手可得。”
    话里话外暗示得很明显。
    高洋打仗的风格是亲征,亲逾山岭,为士卒先,露头袒膊,昼夜不息,行千余里,唯食肉饮水,壮气弥厉,因此才硬生生打出了自己的基本盘,號“英雄天子”。
    歷史上的高殷弱势,完全继承不了这份霸气,如果他战死了,估计娄昭君会更高兴。
    现在的高殷也不行,亲自带队攻战是身份低微或者危急时刻才要做的事,目前兵力充足,亲临前线已经足够鼓舞士气了,没必要冒著风险自立危墙之下,强行给自己找事。
    那么就只剩另外一个风格了一一残暴。
    越残暴,越像高洋。
    高殷想了想,旋即下令:“活捉郑伟,再在前方竖起一个十字木桩。”
    李秀谨身躬行,退出去传令。
    虽然贵为太子,做事也不怕脏手,还会儘量倾听臣下的想法。想起外人对太子的传言,她只觉得可笑,心里对太子的敬畏又多了数分。
    “既然是太子命令———·那就如此吧。”
    高孝在沙场上大喊:“太子有令,活捉郑伟!”
    虽然如此下令,但不代表不可以放冷箭射他的手脚。
    郑伟也听到了,端是哈哈大笑,一边说著你们也想捉我,一边尽力搏斗。
    可惜城內周军不再援助,齐军已经完成合围,只有少数周兵还在顽抗,杀俘已是定局,除非他自。
    身边的亲卫也仅剩数人了,这些都是他从族里带出来的家生子,这批人死亡殆尽,郑伟就失去了作为豪族的资本。
    即便回到城中,也会被迅速调走,在长安担任一个閒职,等看肉身死去,是生是死,已经不重要了。
    数箭射在郑伟的坐骑上,將其掀翻在地,有亲卫的保护,让他没被齐兵扎在地上,但也失去了最后一丝逃亡的可能。
    “郎主,下辈子再追隨您了。”
    最后的亲卫冲郑伟笑了笑,转身向齐军挥刀,更多的齐兵將其淹没,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郑伟抬起头,他的眼被鲜血模糊了,阳光刺目,照耀得伤口生疼。
    无数齐骑將郑伟包围,面容隱藏在阴影之下,太子的命令是活捉,因此无人动手,高头大马居高临下的看著郑伟,喷出嘲讽似的鼻息。
    “天气真冷。”
    郑伟忍不住笑,弃了长类,拔出腰间的短匕,毫不犹豫对著咽喉刺下。
    数道箭矢飞来,贯穿了他的手心、臂肉,肌肉拉扯著他摔落在地,短匕顺便在他脸上划出伤痕,再没能如愿送他到另一个世界。
    “绑了。”
    郑伟只能癲狂大笑,唇舌是他最后的反抗,对武將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残酷的事。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但齐军不是受虐狂,没有给他谩骂的机会,用布条堵住口舌,按照太子的命令,先是捆缚他的手脚,然后再用铁钉钉在十字木桩上。
    “尔等可曾听过八王之乱?”
    高殷对著身边眾將说著,见有些人不明就里,他解释说:“普末动盪,神器不寧,八王爭权、自相残杀,国家由此而乱。”
    “其中长沙王司马又为东海王所擒,送与河间王的部下张方,张方將其带回大营,炙而杀之,纵使是张方军士,亦为长沙王义流涕。”
    木桩下堆积起柴火,一桶油泼到郑伟身上,这时候他口中的布条才被取下,
    郑伟骂声不绝,挣扎得血流如注,然而齐军已经不在意了。
    “我还没见过这场面呢,所以想和诸位、请三军一同看看。”
    高殷笑著说:“不知郑子直的叫声,较之长沙王义如何?周人听了,又会是什么心情呢?是激愤么,还是哀恐?”
    虽然说的是长沙王,但他想起的却是另一个更有名的人物。
    “放火!”
    隨著一声令下,齐兵手中火把丟进了柴堆里,很快燃起升腾的火焰。
    浓烟自底下燃起,郑伟的身影若隱若现,唯独脏话诉说著他的生机。
    但是很快,脏话变成了胡言乱语,最后化为了悽厉的惨叫,像是索命的魔咒,盘旋在龙头城头,周兵听得心中纠结,不忍细看,只作充耳不闻。
    然而在十字木桩的上端掛著铁索,此时一架云梯车立起,將铁索拉高,等於將木架高高拾起,隨后向前推动。
    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周人面前放大,
    只是架起一段木料而已,这不妨碍上边的齐军土兵攻城,上面是气势汹汹的敌军,下方是为其声援的主帅,极大地影响了周军的作战意志。
    哪怕是此前不同意救援郑伟的薛柳等人,也不由得后悔。
    齐军真他妈畜生啊!
    “赤炎焚罪,月光抚灵,魂归净土,永享清寧。”
    高殷起身,清秀的祈祷在火光照耀下,瀰漫著某种无形的力量。
    这力量由人的死亡、牺牲与恐惧凝成,成就神的威严。
    將士们隨著他的宣告念诵,不自觉地按照最简单的动作,將不持武器的手握拳,放在胸腔之上,用心臟的跃动与太子的灵魂共鸣。
    品尝敌人与自己鲜活的恐惧,將上冲至顶、令大脑兴奋到发颤的肾上腺素误以为是神的旨意,因这残暴而感知著欢愉。
    士兵由此萌生了更加强烈的欲望,只能藉由高殷而必定达成,最终令他將军队如臂驱使。
    《孙子》日:上下同欲者胜。
    火焰静静跃动著,哀豪已经燃尽了,但周人只觉得那个声音越发激烈、震耳欲聋,甚至让他们听不见齐军的咆哮。
    城外的防御工事基本上被齐军肃清乾净,三角盾牌车衝到城门下,用最小的代价顶开滚石橘木,清华兵唱著御马前的歌曲,向城门发起有规律的衝击,齐军甚至嬉笑耍闹,仿佛只是一场火热的春游。
    飞鸦军们在战场上巡逻,凡是从女墙、羊马城中冒头偷袭的周军,就飞过去一箭,驱散这些蚊蝇。
    战场上陷入了诡异的氛围,一方气势高昂得像是踏青,另一方似行户走肉,
    即便是最乐观的周兵,心中的天秤也不由得倾斜,频频望向上官,然后失望。
    “这仗没法打了!”
    忠诚是有上限的,尤其是与肉眼可见的死亡相比,周国篡魏不过三年、人心未定,更出不起赎买忠诚的价格,在齐主亲征、兵多势眾、装甲精良、器械远锐、斗將挑死、夜袭衝杀、户骸震镊等诸多因素的加持下,积蓄了无尽的鬱气,
    最终由主帅郑伟被当眾炙杀为导火索,引爆了城墙土兵的不满。
    在督战队动手之前,就有周兵將他们围住,推到前面去对抗齐军,主师已死,上下级的秩序被打乱,豪强军主可以不救主將,那么土兵们也没有效忠的义务。
    有一个人带头,就有更多的人模仿,眾的概念被迅速扩大,周兵的求生欲望促使他们向后退却,比起凶猛癲狂的齐主,还是自家上级更好欺负。
    人固有一死,死得好看比难看强一些。
    向江嘆了口气,外城顶不住了,只能向內城退去。
    要知道,齐军这还只是第一日攻城,才进攻不到三个时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