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父爱

    第181章 父爱
    一进入晋阳,斛律光就被他的父亲斛律金召到家中,关起房门,甚至让管家派人守在屋外。
    这个样子,就是要商议大事了,斛律光的心提了起来,每一次开这种会,都决定他们家族接下来的命运。
    “明月,我问你。”
    斛律金语气深沉,神情严肃,斛律光乖巧的坐在位上,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太子和阿灵如何了?”
    斛律光无语凝嘻,他没想到父亲上来问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说呀!难道太子不喜欢阿灵吗?”解律金指节敲桌,话语急切:“你就告诉我,因为哪里不能成?”
    太子只要不是弱智,对他们家的婚事只有想的,没有拒的。
    斛律光指了指顶上,他觉得七成来自娄后。
    “我们家的婚事,还跟太后有什么关係!”
    斛律金喷出鼻息,其实是很有关係的,武都娶义寧公主,就是极大的排场,至尊与太后都亲自来他们府上,给够了尊荣而且义寧公主还是文襄皇帝之女,严格来说,他们和至尊这一脉没有任何关係,反倒和娄后关係更深。
    这就是高洋不愿意高殷娶解律氏女的原因,一个是娄后阻拦,另一个是怕解律氏成为下一个娄氏。
    但如今形势变幻,这两者都不存在了,太子已经在政治上证明自己不需要皇叔帮扶,
    而出征,也就意味著军事上寻求独立,若其胜,自然要清理一批人给太子的亲信腾位子;
    若败,那就要死掉更多人了,免得未来威胁太子。
    至尊天限恐將至,最后的疯狂也会格外暴烈,在这清洗之下,能活下来的幸运儿,就能抢占更多牺牲者的遗產。
    虽然很屈辱,但为了生存,还是必须要討好天保。
    斛律金和斛律羡,在政治上比斛律平和斛律光更加敏锐,他们斛律家、段家以及娄家这种超然的地位,只能存在於魏齐易代这种特殊的政治环境,之后无论是谁上台,都要好生清理才能安心,哪怕换成常山王、长广王也是如此。
    寻求平稳落地,那是越早越好,而外戚之道,就是最安全的软垫。
    现在娄后被封锁在鄴城,至尊亲自来晋阳整顿,怕不是要给太子挑选出一个百人队的鲜卑妃嬪;
    而太子近日也在努力证明自己的才干,掌握权力后能將之守住,既然如此,开放外戚同道给鲜卑勛贵,也在情理之內了。
    斛律金甚至因此担心,若是他们家族势力太大,至尊不愿意结亲,转而寻求二线的普阳勛贵,那他们家的未来,就是既没有枕头风吹拂皇权,又握著军权惹人忌讳。
    这种家族的下场往往只有一个。
    “太子肯定是愿意的,之前只是至尊和娄后不允,而今已是无虞。”
    斛律金左顾右盼,见到微光从缝隙中钻进来,又过去將它盖住,回到桌前点起蜡烛仍是小心翼翼。
    “我收到消息,太子要纳的王妃,你猜是谁?”
    斛律光探头过去:“莫非是阿灵?”
    “灵你个头!”
    斛律金一拍儿子的脑袋,將他的耳朵揪了过来:“是突厥人!可汗的女儿!”
    斛律光闻言大惊,这可太骇人了!
    他们以为太子妃再怎么选,都在齐国內部,大概率是汉人,因为李皇后多有这个意思。天保身体日衰,又对皇后宠爱有加,恐怕难以阻拦,这也是歷史上高殷最后以李难胜为后的原因。
    可若是突厥,那可真就是完美弥合了太子势力的缺漏,
    突厥人有兵,足以为太子奥援,若太子出事,將来突厥可汗隨时可以率兵南下,为自已的女婿討个公道;
    突厥人又是齐国境外势力,即便这时开始进入齐国,也会被鲜卑与汉人忌惮和盯防,
    难以做大,但又能制衡他们;
    最后,从国家层面的战略意义上,不仅减少了周国的盟友,相反还令己国多了盟友,
    是大大有利的事情。
    “谁提的这个建议?”
    哪怕斛律光不是鲜卑人,而是鲜卑阵营中的敕勒人,也忍不住大骂。
    这合乎周礼吗?还有汉法吗?他们鲜卑人的国家,最后要让汉人和突蕨人来统治,反了天了!
    虽然斛律光是救勒人,不妨碍他义愤填膺。
    “听说是太子自己的建议。”
    斛律金揉搓鬍鬚,这是娄后千方百计给他传递的情报,希望他能阻止。
    可为此就要得罪至尊,实在是一场天大的赌博。
    若至尊將要咽气,那没话可说,他和娄后是多年的交情了,可现在至尊大虐,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对著干,很容易全家赤族的。
    而且若是他能够左右乃至破坏皇储的婚事,那能量可就太大了,不论將来齐主是谁,
    都难免被忌惮;
    当年差点被至尊戳死,他都没反抗天保,现在就更不会逆流而上,触天保的霉头了。
    以太子现在展现出来的魄力,也不像是个儒弱的汉人,听说宦人那个符璽局的建议,
    还是他提出的,宦人为此对他感激不浅,加上皇后、良娣、公主,也难怪太后在鄴都行事不顺。
    掌握权力的才是皇帝,太子的行政力量渐渐成型,现在又培养著新军,若其有孝庄帝和曹髦一般的勇气,那他们这些勛贵,也很难成为尔朱家与司马懿。
    要知道,太子一定会来普阳继位,留在晋阳,晋阳的兵马就不能轻动,鄴城之兵也敌不过晋阳;去邮城,那等於太后、常山长广二王都被他捏在手中,他们假借太后詔令都发不出。
    再考虑到太子新建立的八旗军队,加上突厥人的奥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就算当不成太子妃,也要把女儿送到东宫內。”
    斛律金咬牙切齿:“阿灵也愿意的吧?你可別骗我,武都什么都跟我说了,就算阿灵不济事,咱们家还有阿珠,还有武都,总能起復。”
    “现在是齐国所有人的关键时期,一招差错,葬送全族!”
    “那娄后那边呢?”
    斛律光委屈著,心下稍安,有个父亲就是好,还能跟他商量著来,段韶那傢伙只能靠自己了。
    “这个你放心。”
    解律金冷笑:“不是还有我么?我跟娄后可是多年的交情了,就当把命还给她和高王娄后的威望来自他们勛贵的支持,可並不是真正的领袖,这也就代表著一旦他们勛贵之间有所异动,娄后的架子就开始摇摇欲坠。
    当初天保就是这么上位的,抓住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空隙,而今太子在至尊的保护下,腾挪的空间可大多了。
    从近日的表现来看,太子下的手也狠,刚招完兵就抓著文襄之子、折损常山王的羽翼,甚至破坏二王的关係,若是有军功加身,军队支持,只怕回来立刻就要有大动作。
    胜负就在这一年了。
    “反正我这么大岁数了,人间富贵也享受得差不多,太子书中所写的『鸡子不同一框、孙刘各有一猪”,就是这个道理吧?”
    “总之,段娘子弄不清楚,废了他妹妹的功夫,你就趁势跟上,烧热太子的台场,將来谁贏了,就保输的那一方。”
    “所以这次出征意味之重,不用我说,你也懂得了吧?”
    斛律光沉著点头:“孩儿明白了,我会和阿羡好好商量的,爭取为太子打出一份大军功!”
    “呵!阿羡我放心得很。”斛律金恨铁不成钢:“这还是他与我说的道理,而今至尊把他埋在太子身边,也有將来重用之意,虽然他射猎不及你,但藏拙之智,胜汝多矣!”
    斛律光略有些窘迫,当年他和阿羡比赛射猎,射的比阿羡少,但都是要害部位;阿羡猎物虽多,但射的不是要害,所以解律光经常得到赏赐,而阿羡就经常被捶打。
    眼下阿羡居然已经跑到了自己前头,更被父亲认可。听说太子也是被至尊捶打,醒来后变得神睿,莫非捶打真能让儿子开窍?
    斛律光捏紧了拳头,既然有这功效,那他可要好好试试了。
    反正他早就想揍武都,这可是深沉的父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