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同牢

    第116章 同牢
    “哈哈哈,这小子还真能闹事啊!”
    听到回报,高洋笑出了声,高湿为他斟酒,笑著说快刀斩乱麻,这可是有至尊的风范了,其他人不得不顺势恭维,將气氛推向热烈的高潮。
    原本到这里,高殷的戏份就结束了,接下来他该乘金车回宫去,郑春华乘厌翟车跟在后面,郑雏派族人们护送郑春华入宫。
    接下来的仪式是要改日进行的,拜见皇帝皇后的“妃朝见”,“会群臣”,以及同牢之礼。
    然而这里是高齐,是承袭了鲜卑旧俗的汉鲜之国,君主也是个不爱守礼制的东西,而且高殷纳的只是妾,不是正妃,因此接下来的流程,隨意一些也无所谓。
    皇帝才是最大的礼,可以被礼制保护,但也不能就此被束缚。
    仪式也从简了许多,巧了不是,刚好至尊和皇后也在这里,小两口纳头便拜,和普通人家的新妇见舅姑差不多。
    即便不满自家孩子被挤兑,李祖娥仍是忍不住夸讚郑春华的仪表。
    “真吾家贤妇!”
    兴许是受了冷风的原因,郑春华脸上的嫣红不退,显得娇艷欲滴,一些宗王回忆起自个当初娶妃时的场景,想起当时靚丽现在却有些走样的王妃,心中羡慕太子艷福不浅。
    郑春华取下髮簪,拿在手中,与高殷一起站起,接受帝后的训告。这簪是竹馨,象徵著竹器,未来会操持家务之意,李祖娥又命女官送上枣栗与红豆,枣通“早”,站著拿栗子便是“战怀”,寓意早起守时,战战慄栗地做事,时刻记得本分,红豆则是至死不渝的爱情。
    然后是“会群臣”,巧了不是,刚好齐国群臣也在这里,由杨带头,在座臣工齐齐称贺:“皇太子嘉聘礼成,克崇景福,臣等不胜喜悦,谨上千秋万岁之寿!”
    礼官则匯报王公大臣们的礼金与礼物,这些都会纳入东宫的府库中,当然,对应的妃子也会在日后做相应的回礼。
    到这里,结婚仪式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只要进行同牢之礼,新婚夫妇同食一个碗里的肉牲,表示新婚生活的开始,以后小两口就一个锅里吃饭了,仪式就宣告结束。
    高殷夫妇坐在高洋下席不远处,小两口相敬如宾的样子,让高洋看著,越来越恼火。
    此时尚食上菜,碗中有著牛羊猪三种肉食。
    高洋忽然走下台阶,嚇了眾人一跳,只见他伸出脚,踢翻了桌上的食物。
    高殷第一时间將郑春华搂在怀中,抚摸著她的头髮:“没事。”
    高洋瀏览眾臣,见魏收老神在在,就对他说:“少傅知道我的意思吗?”
    魏收抚摸鬍鬚,回道:“臣愚以为郑良娣既然只是东宫的妾室,按理来说桌上就不应有牢食,至尊因此才毁掉食物。”
    高洋大笑著,握住魏收的手:“魏卿知道我的意思啊。”
    祭祀用的肉牲会先养在牢里,所以这类动物也叫做牢。
    牢的规格有所不同,猪牛羊为太牢,诸侯用,羊猪为少牢,士大夫用,只有猪的是牢,普通官员以及百姓用。
    高洋的意思,便是郑氏不配用同牢之礼,在场的郑氏子弟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不要以为这样就攀上了皇家!
    高洋无疑在传递著这样的暗號,但令人不解,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爆发。
    有心之人看向皇后,她也颇为惊讶,似乎不是她的唆使。然眉目间,看得到些许喜色这是自然,她巴不得自家之外的其余家族都爬不上杆。
    难道是至尊对太子近日的表现有所忌禪,因此发作来表示不满?
    还是说刚刚的出格举动,让高洋不悦?
    毕竟太子不能做的不好,也不能做的太好,何况还是高洋这样的父亲,太子侍奉起来,难度堪比刘据。
    即便是鲜卑人,都有一丟丟同情太子了,而这一丟丟,建立在大多数的幸灾乐祸上,
    想看太子如何行事。
    高殷皱著眉,看著地上散落的肉块。
    等至尊坐回主位后,眾人以为太子就这样悄无声息了,忽然听见太子说:“有时候就是会遇到这种事情。”
    “然而夫妻之道,不就是要学会同甘共苦吗?”
    说完这些话后,高殷起身,將肉捡回碗中,拿出其中一块猪肉,蘸些衣服上沾到的肉酱,自己吃了一段,又递给郑春华,她没有犹豫,顷刻吞下。
    郑氏族人几乎要感动得哭了。
    哪怕是最討厌汉人的鲜卑臣子,心里也觉得太子真是胆大包天。
    高洋以手撑头,没有说话,冷漠地看著这一切。
    李祖娥连忙扯住他的袖子,笑著说:“同牢之礼本是应有之仪,殷儿毕竟是头一次娶妇,你就饶恕他吧。”
    高洋没有回应,李祖娥转头:“司当上酒了。”
    满头大汗的司顾不得要慢慢吃三次肉的礼仪,快速端上酒尊与爵,指导两人走流程。
    第一次用酒祭祀,第二次用爵来饮酒,第三次则是將一个瓢打破为两半,是为“叠”,叠的柄端用线连著,高殷与郑春华各执一半,用这个喝下第三次酒。
    做完这一切后,李祖娥说了些场面话,高殷夫妇匆忙退下,直到高殷跪拜,高洋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让他回去休息。
    回去的路上,高延宗不断感慨,太子果然是至尊的亲儿子,这都能容忍,绝对是靠著父爱在支撑。
    高孝灌更不理解的是天子在生气什么,明明氛围正良好。
    “莫非是故意折辱郑氏,让太子挽之,以收郑氏人心?”
    高孝灌进言道:“如果是这样,那至尊也是一片苦心为太子了。”
    虽然这话他自已都不太相信,因为这样会有一个负面影响,既至尊对太子也同样提防著。
    或者说他又一次发癲,也或许是气太子去折辱长广王,他在討好太后。
    总之高孝想不明白,如果高洋的行为可以揣测,那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於非命了。
    “別想那么多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待会陪我喝点酒。”
    高殷坐在车上,孝与延宗紧贴著他,这是东宫官员特意请求的,他们怕太子再弄些事情出来,太子怎么样不好说,官员们就要先受罚了。
    此时高殷牵著二人的手说话,极是亲密,让部下们羡慕不已。
    回到东宫,竇孝敬率领左卫坊兵相迎,高殷说:“不急。”
    一彪宫女涌出,迎接厌翟车上的郑春华进入东宫,郑氏族人接送的任务已经结束,转而看向太子,心中颇有些期待。
    有宫人抬来一口箱子,將其打开,里面是已经准备好的礼物与金银,高殷一一问过郑族人的名讳,亲手將礼金放到他们手中,郑族之人心潮澎湃,手中的礼金沉甸甸的,几乎能砸死人,耳中又是太子亲切的问候声,旁边还有宫人將他们的名字一一记下,这份情义在冬风中更显得温暖。
    真是结了一门好亲。
    “寒冬难忍,良霄难得,诸位也快回去休憩吧。”
    高殷行礼,郑氏之人还礼,隨后各自驾车乘马离去,一路上说著今日的见闻与收穫,
    自是满意。
    但高殷的事儿还未结束,他既是太子,东宫就是他的小王国,既然今日有喜,就也要对这些人有所表示,他差遣了一些人去向娄太后与段妃报告。
    而后就要对自家宫人进行赏赐,赠予金钱与酒食,原本这个事务是由太子詹事来主持的,詹事总管东宫內外各种事务,领三寺左右卫二坊,实际地位就是东宫的丞相。
    然而天保八年,太子少傅魏收又兼任了詹事,此时他还陪在高洋身边参加宴会呢,因此由詹事府功曹、主簿来操办这件事。
    正常来说,高殷只需要叮嘱就足够了,下边的人会自己办好的,但他清楚这种时候也会有人偷奸耍滑,或者剋扣赏钱,於是在高台上宴会,命人將礼钱与酒食放到殿门口,他能亲眼见著,让东宫之人来排队领取,顺便给他磕一个。
    “太子对下人倒是太看重了。”
    延宗给他斟酒,眼神斜射,高殷马上提醒他:“这些都是我的宫人,你可別欺辱。”
    “当然!哪能欺负太子的人呢,要欺负我也去找汉人欺负。”
    延宗闭上眼,听著磕头声,心中觉得悦耳。
    其实能来当面领赏的並不多,光是东宫宿卫就超过了万人,一个个来跪谢能跪上数日,多半还都是由长官发放礼金下去,还是避免不了剋扣的事情。
    这也是许多底层士兵只服从直属上级的原因,即便高殷是太子,这些是东宫的宿卫,
    但竇孝敬等人就是有办法让这些土兵更忠心於自己,这就是日积月累的魔力,所谓的权力,更多在平日那些稳定到无聊的运转中体现。
    因此他的努力,也只是让这些官吏剋扣得少些,能让底层的僕役能稍微多拿到他们本该得到的赏赐,就已经足够了。
    “说来,你们也到娶妻的年纪了吧?”
    高殷饮下酒,隨后继续道:“孝肯定是到了,不如我替你做个媒,也娶个郑氏女子,咱们做个连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