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希望燃烧

    听到轻声呼唤的雷蒙德依旧在外面的暴雨中站著,但那双眼睛中的火焰在疯狂燃烧,直到那一声“父亲”的声音落下,就好像为这本就不屈的火焰添加了世界上最为有力的燃料,让那名为希望的火焰在瞬间將绝望的海洋蒸腾殆尽。
    “……好。”他沉重地说了一个单词,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雷蒙德想要走进门內,但又好像在恐惧著什么,在原地停留了一瞬。
    久久没有休息並且处於高负荷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再听从大脑给出的指令,那雨中高大的,似乎从来不会屈服的身体缓缓向后倾倒。
    看到那平日里威严却又慈爱的身影在雨中將要倒下,斯嘉丽以极快的速度扑向那即將倒在暴雨中的男人。
    雷蒙德感受到女儿的靠近与拥抱,那份真真切切的温热让这个在刚刚认为已经失去了一切的男人恍惚了片刻,又在下一刻轻轻开口。
    “斯嘉丽?”
    那声音中有著不確定,以及极为沉重的担心。
    “您不认得我了?”斯嘉丽將父亲扶进门內,用手轻轻拨开父亲额头前因为雨水紧紧贴著的髮丝,又愣了一下,“您的头髮怎么白了?”
    本来还带著玩笑的语气最后却又转为焦急。
    “……没事,没事。”雷蒙德想要张口大笑,但他虚弱的躯体却不允许他做出这种剧烈的情绪动作。
    只能干咳了几声。
    “您別说话了,而且您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在外面淋雨?您本来就……”
    少女的声音喋喋不休,雷蒙德嘴角的微笑倒是一直在保持著。
    “您还笑?!?”少女好看的眉毛一样,就像是炸了毛的猫。
    “不笑了不笑了——”虽然这么说,但雷蒙德嘴角的笑容依旧保持,就好像遇到了极为幸运的事情。
    这种兴奋的心情和他在十六年前妻子的產房中,从那个生命系的魔法师手中接过那个新生的婴儿一样。
    那时的她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在年轻的男人怀中哇哇大哭。
    年轻的男人不知道如何安抚怀中哭泣的女婴,手忙脚乱后依旧没有安慰好女婴,最终略带惶恐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当时身为二阶魔法师的她虽然在生產后有些虚弱,但也从丈夫手中接过女婴,那女婴在到那刚刚成为母亲的女人手中便不再哭泣了,这也让年轻的雷蒙德被自己的妻子调侃了好一阵子。
    “女儿一看就喜欢我,討厌你。”
    怎么会呢。
    女儿怎么会討厌父亲呢。
    即使討厌他,那又怎样呢?
    年轻的男人在接过那个女婴的时候就知道,她就是她送给他的珍宝,是举世无双的宝藏。
    然后在斯嘉丽十二岁时,妻子因为女儿的记忆缺失症抑鬱而终,当时也许已经称不上年轻的男人只是在妻子的葬礼上看著那个被他认为是稀世珍宝的女孩。
    她完全遗忘了她的母亲,那个温柔至极的女人。
    怎么会忘呢?怎么能忘呢?
    当时的男人出神地望著眼神呆滯的女儿,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那么同样迷茫地看著迷茫的女儿。
    然后他找到了冥神教会,或者说,冥神教会找到了他。
    然后从不相信神灵的男人对著那只自称来自冥界的至高者的灰色老鼠屈膝下跪,將自己的尊严彻底摒弃在卑贱里。
    自此之后,厚重的阴霾彻底攀上男人的心头,“失去”的恐惧在每日每夜地追逐著男人,他几乎每日都要去问一下女儿一个问题——甚至当时的斯嘉丽也会对父亲的行为感到奇怪。
    “你还认得我吗?”
    相比於女儿类似“我怎么可能认不得你?”或者“別问了別问了,你烦不烦啊……”带著些许抱怨的反问,他无比地恐惧对方听到问题后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那双就像是刚刚认识这个世界的眼睛纯粹又乾净,好像包容著全世界的美好。
    但却令他感受了数次痛彻心扉的冰冷。
    也许只有第一次见到那双纯净的眼睛时他是喜悦的——在那之后的每一次都是梦魘。
    “父亲,父亲?”
    少女將手放在父亲的额头,“您的脑子没有坏吧?”
    看到父亲嘴角一直掛著奇怪的微笑,斯嘉丽不禁问道。
    “……没忘。”
    少女更疑惑地看向父亲,发现父亲似乎在——
    哭。
    ——
    这场似乎要將世界淹没的暴雨还在下著,在密密麻麻的水珠之中,有著血红色眼瞳的青年站在其中。
    挺拔的身影將整个雨幕分割成两个世界,就好像荒诞的戏剧迎来了它最后的表演。
    一声雷鸣响彻天空,银白色的光芒闪过之后,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冥界那道棲居著贪婪与暴虐的深渊。
    青铜宫殿之中,那个原本厚重的棺材板已经被打开,原本躺在其中的魔神已经坐在宫殿大门正前方的青铜王座之上。
    列加尔的指节轻轻地具有节奏地敲击青铜王座的扶手——祂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艾特亚站在王座的旁边,似乎也在出神的状態。
    “你是说路西法发现了你以后只是往你的灵魂上刻下了死亡的印记但並没有做其他事情?”列加尔轻声问道,“你认为祂没有察觉到那个权柄?”
    “如果祂察觉到的话必定会直接夺取,毕竟那是远古两大本质的权柄,如果用作诱饵,那似乎也太过奢侈。”艾特亚回答道,好像想到了什么,又看向自己的哥哥。
    “也许祂根本没有察觉权柄的能力?”艾特亚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答案,“就我感知到的几处有著权柄的地方依然没有遭受到祂的掠夺——就好像祂根本不知道哪里有权柄一样。”
    “祂很特殊吗?”列加尔另一只手摩挲著下巴,“但祂的特殊在哪里?”
    “能够进入现世?”
    “拥有著更为霸道的力量?”
    “亦或者祂有著超过两个的权柄?”
    列加尔顿住,看向艾特亚。
    发现祂的弟弟也在愣愣地看著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