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咱们一个也跑不了

    五日后,大量难民蜂拥而致,与上一回的那批难民一样,他们也要求进城居住。
    禁卫军的態度亦很强硬,亮出长枪,寸步不让。
    “刀剑无眼,若再敢闹事,休怪我等不客气!”
    有人被嚇到了,踉蹌著后退。
    更多的人却是毫无惧色地涌上前,长枪抵住他们的胸膛,依旧不肯退让。
    “我们也是平昭的百姓,家园田地被毁,为何就不能入城?还是说京城只许达官贵人居住?”
    “你们吃的,用的,穿的,不都出自百姓之手?我们辛苦供给,自己却是吃不饱,穿不暖,凭什么啊?”
    “对啊,凭什么?”
    “每年粮食上缴完,留下的还不够一家老小过冬的,难道我们就不是平昭的子民?”
    声音此起彼伏。
    禁卫军也不敢真的伤到这些难民。
    丞相说得对,万一激发矛盾,局面將难以控制。
    这一批难民,目测至少有六七百人,总不能真的把人都杀了。
    因疫情已经死了十一人,陆续感染了九十几人,虽控制住了,但隨著这些人的到来,很难说会不会再次爆发大规模的传染。
    这里离京城几步之遥,疫病又不似其他,传播的速度很迅速,万一连城內人也感染了,京城危矣。
    何丞相这两日休息不足,疲於奔波,也病倒了。
    如今主持大局的,只有何丞相带来的那位年轻的王公子。
    禁军也分到了预防疫病的药,只是凡事都有万一,前天夜里,有两个兄弟不幸丧命。
    王公子说了,我並非神仙,哪可能药到病除,只能尽全力。
    被派来看守难民的禁军,在疫病根治前,不可再入京城。
    也就是说,若疫病蔓延开,他们也不用活了!
    兵部尚书长子吴迟乃是禁军统领,眼见难民们越闹越凶,心一横,长枪顿时贯穿了领头一人的胸膛。
    长枪拔出,鲜血喷溅。
    吴迟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怒声喝斥。
    “最后再说一遍,后退,强闯城门者,杀无赦!”
    眾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嚇得连连后退,妇人怀里抱著的孩子嚎啕大哭。
    吴迟眼尖地发现,有两个孩子的脸上、脖颈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疹。
    “所有人系好面巾!”
    他沉声吩咐,手持长枪,没有一点要后退的意思。
    禁军们纷纷从怀中掏出王公子送来的面布系在脸上。
    吴迟朝一旁的禁军低声耳语。
    “派人把这里的情况和王公子说一声,瞧见那两个孩子了吗?我瞧著情况不大对!”
    禁军朝他看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顿变。
    “属下这就去,吴统领,您......要不先避避?”
    吴迟嘆了口气,摇了摇头。
    “如今这形势,避又能避去哪?若是治不好,咱们一个也跑不了!”
    禁军情绪有些低落,垂下头。
    “那几个太医整日就会抱怨,一点忙也帮不上,嫌三嫌四的,属下都想一刀结果了他们。”
    吴迟皱眉,语气也十分不悦。
    “算了,太医的事咱们也管不了,你嘱咐兄弟们一声,只要是王公子有需要,你们都搭把手!”
    买药,熬药,餵药,王公子从不假他人之手。
    那几个太医也是怪了,白天总是围著屋子一圈圈地转,也不知在悄悄寻找什么。
    好几次,他都看到那位年轻的王公子,一副意味深长、洞察一切的模样,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属下瞧著王公子瘦了一大圈,平时吃得也少,经常彻夜照顾病患,长此以往,身子怎么受得住?”
    不多时,许知意带著风信匆匆赶来,甚至来不及与吴迟寒暄,就朝著难民中走去。
    妇人的两颊也染著不正常的红,衣襟捂得严实,仍是能瞧见几颗小红疹。
    她低声询问了妇人几声,又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
    “他发热的情况持续几日了?”
    大概是对医者有著与生俱来的尊重,妇人並不抗拒她的接近。
    “昨日开始上吐下泻,夜里就起了高热,一直到现在也没吃过东西。”
    许知意示意她將孩子放下来,亲手解开孩子的衣裳。
    看到眼前的情况,风信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几日死的病患,都是浑身出红疹,高热至昏迷,最后死在睡梦里。
    关键,王妃说这红疹其实剧痛无比。
    观这孩子不过四五岁年纪,难怪在昏睡中还在抽泣。
    许知意看向那妇人,“孩子的情况很不好,若不及时救治,怕是凶多吉少。”
    妇人还未开口,她身旁的男子恶狠狠的推了一把许知意。
    措不及防,许知意摔倒在地,幸好风信扶了一把,才没让她的头磕在石头上。
    风信的气的摸向腰间,被许知意一个眼神阻止了。
    男人不耐烦地又踢一脚妇人。
    “整天就知道哭,两个丧门星!又不是什么大小姐,穷讲究倒是不少,孩子发热泡泡冷水就行了!”
    想了想那人许给他们的银子,男人目露贪婪。
    许知意与吴迟对视一眼。
    妇人似乎很怕自家男人,抱起孩子就往人堆里钻。
    吴迟示意手下拦住妇人。
    “王公子,那边还有个孩子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该怎么办?”
    许知意沉吟,“我只是医者,不是救世主,她们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我也无能为力。”
    顿了顿又道,“凡是有感染跡象的人全部隔离,剩下的吴统领看著办。”
    拎著药箱,转身就走。
    妇人张了张嘴,终究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孩子的气息越来越急促,到了最后只能张著嘴大口呼吸著,像只濒死的鱼。
    妇人无声地落泪,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家的男人。
    男人满脑子想的都是银子,哪里有功夫管她们的死活,住了几年的村子没了,田地也被大水冲毁,这辈子几乎没有盼头了。
    难民以胸膛抵著长枪,朝著城门的方向步步逼近。
    人群中突然传出妇人的哭声,“狗娃,你睁睁眼啊!我的狗娃快醒醒啊!”
    哭声似乎能传染一般,几乎盖住了男人们叫囂的声音!
    “儿啊,睁开眼看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