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皇城城头

    “城头风大,您站了这么久,別凉著了!”
    一个老太监弓著身子站在黄袍白须老人,脸上无须,声音有些尖锐。
    但他看向黄袍白须老人的眼神,全是恭敬与忠诚。
    “这才站了一会,朕哪里会如此脆弱。”
    白须老人头也不回,淡淡说道。
    “陛下保重龙体,大胤的江山社稷还需要您操劳呢!”老太监声音有些颤抖。
    “凡事都要朕操心,內阁和六部那帮人又要来干什么?还不如告老还乡算了。”
    老人嘟噥了一句,言语中似乎对朝廷这些大员不满,但又无奈。
    “陛下,若是他们都告老还乡,国家重任全压您身上,您岂不是更加操心了。”
    老太监心头一咯噔,嘴上还是稍作劝说。
    “吕春芳,你这个司礼监的总管在朕身边也是几十年了,你说说看,朕是不是真的老了!大胤是不是真的病了?”
    “还有朝中一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去新主子面前爭宠去了?”
    白须老人声音沧桑,但眼神却十分犀利。
    他突然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看著这个叫吕春芳的老太监。
    “陛下,您这是要了老奴的命啊!”
    吕春芳当即脸色大变,急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城头,“老奴只知道忠心侍奉主子,哪里敢妄议朝政啊!”
    “您在老奴心中,永远是那个圣明神武的永昌大帝!”
    也许听到永昌大帝四个字,就像在垂垂老矣的身体中打了一针肾上腺激素,白须老人身子挺了挺:
    “朕现在还能称得上圣明神武?后世史书能给朕一个中肯的评价,朕就不枉来这人间一趟嘍。”
    “起来吧!朕只是隨口说说,不难为你!”
    “谢陛下,谢陛下!”
    老太监吕春芳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站在一旁,不敢开口说话。
    今天这位皇帝怎么了,六部的尚书撂在御书房不见,竟然只带著吕春芳上皇城城头吹凉风。
    吹凉风也就算了,还发出如此要人命的感嘆。
    但凡一句话没说好,那就是杀头的下场。
    即便是吕春芳跟了这么久,要杀估计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六部的尚书还有朝廷的官员们不是说都说大胤国泰民安,万邦来朝,可为何关內道有人造反,为何北狄韃子屡屡犯边,让我大胤损兵折將。”
    “中原瘟疫,东南洪涝,饿殍遍野,还有沿海又有什么倭寇登陆杀我百姓。”
    “他们以为朕年纪大了,老眼昏,耳聪失察。”
    “可朕的心里明镜似的。”
    永昌帝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可实际上他已经发觉自己对整个朝廷的把控越来越弱了。
    这一切,有东宫那位当了三十年太子的影响,更重要一点是大胤现在太缺钱了。
    今年的钱,早已在去年已经透支了。
    李成化带领京师三营出征,兵部和户部在军餉问题上互相踢皮球。
    最后还是永昌帝出面,找到户部尚书崔开济,从牙缝里挤出五万两银子,才顺利让京师三营出征。
    “陛下圣明,哪里有人敢蒙蔽您。”
    “李將军出征討伐,西北匪患可定;朔方韃子寇边,不是也有那位从一个小卒升到校尉的赵暮云应对吗?”
    “只要这两处处理好,其他地方也就是小问题了。”
    吕春芳连忙小心翼翼顺著永昌帝的话头说道。
    “说到这个赵暮云,短短半年时间,他从一个边军小卒升到校尉,也是咱大胤朝百年来第一人啊!”
    “之前范南和李道大力推荐,隨后裴伦也多次上书说赵暮云无论练兵用兵乃是百年难遇的將才。”
    永昌帝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神色让人很是琢磨不定。
    “最后还不是陛下您慧眼识人,敢於大胆重用年轻人!”
    “老奴觉得,今后咱们大胤一定会涌现出更多像赵暮云这样的人,为陛下守土安邦。”吕春芳附和道。
    “春芳你说得真没错,朕何尝不知道边军是什么情况,提拔赵暮云,朕就是让那些尸位素餐的人看到,朕没有糊涂!”永昌帝眼神一冷。
    “陛下,木秀於林,风必摧之!老奴一直认为,赵暮云提拔得太快,似乎有些拔苗助长的意思,陛下您请三思!”
    吕春芳又劝道。
    “这个朕知道,等他解围蔚州后,这个平虏校尉就多干几年吧!不然再升迁的话,朝中这些勛贵子弟们就要一起来找朕要说法了。”
    永昌帝摸著白的鬍子,微微点头,然后看样子要走。
    吕春芳急忙上来扶著永昌帝,陪他一起走。
    永昌帝想到什么,停住脚步问:“对了,去了赵暮云军中那个老九家小子怎么样了?赵暮云没有为难他吧!”
    “陛下,老奴得了些消息,晋王爷那位世子被赵暮云收拾得服服帖帖,拜了赵暮云为师。不过,那出自银州的细盐,也有了世子爷的股。”
    吕春芳淡淡说道。
    “哦,盐铁司那边对此有什么动静?”
    “老奴听说他们召集各道作坊能工巧匠,要研製新的细盐生產之术了!”
    吕春芳道,“老奴就不明白,陛下若是下旨將银州的私盐收了,令赵暮云交出製作之法,他还敢抗旨不交?”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老九家那小子给朕上过一道密奏,让朕豁然开朗,如梦初醒啊!”永昌帝忽然眉毛一扬,发出朗声大笑。
    “老奴愚钝,与陛下相比,便是米粒之珠与日月爭辉!”吕春芳给足了永昌帝情绪价值。
    “你就不想知道胤稷那小子跟朕说了什么吗?”
    “陛下告诉老奴,老奴就听;陛下不说,老奴也没必要知道。”
    “好你个吕春芳,居然跟朕耍嘴皮子起来了,不过朕现在高兴,就想说给你听。”
    经过一阵閒聊,心情阴霾的永昌帝不知不觉心情好了起来。
    吕春芳心知肚明,主子那是因为说到赵暮云的事情上,才这么心情舒畅。
    “那老奴恭敬不如从命!陛下您说便是,老奴听在耳里,烂在肚里。”
    “哈哈,胤稷说如果让赵暮云將细盐之法交出来,盐铁司那帮人只会束之高阁,不思进取。但不如让银州的私盐並存,让盐铁司那帮人有了竞爭,才会打破他们的垄断,促进进步!”
    “他还说,赵暮云要用这个细盐削弱韃子的经济,等时机到了,赵暮云必会把与细盐相关的一切交还给朕!”
    永昌帝此刻脸上,洋溢著异样光彩。
    显然他对赵暮云弄私盐的事情,已经不放在心上。
    还能用盐削弱韃子的经济,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他已经有了强烈的好奇心和兴趣。
    “原来如此,老奴好像又长脑子了!”
    吕春芳陪笑道,“陛下心情好了许多,要不去回去见见六部的阁老们,把他们晾久了,也是不太好。”
    “好,摆驾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