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配当人

    霍绍梃一直没有说话。
    就那么透过隱私的车窗,望著女人不断抽泣的身子。
    夜色下,冷风四起,云层越来越厚,雨也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雨点越来越大。
    落到地面上,又慢慢升腾,水雾渐渐地淹没了视线。
    男人撑著伞,下了车。
    黑亮的皮鞋,踩在潮透的地面,激起水。
    雨肆无忌惮地下著。
    落到苏楚的头髮和肩头上。
    冰冷,无情。
    她似乎没有了感受,手抱著膝盖,將小脸埋住,用无声的哭泣,来对抗这个世界的不公。
    霍绍梃將伞撑到她的头顶。
    苏楚缓慢地將眼眸掀起,先是看到了那双被雨水染脏的皮鞋,而后,才抬头望向给她撑伞的男人。
    他的半边身子,隱在雨雾当中,路灯的光,將他的身体晕了一层光圈,像掌控別人生死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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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可她认得他,化成灰都认得他。
    苏楚摇晃著,从冰凉的水泥地上站起来。
    她奋不顾身地扑向男人,抓著他胸前的衣衫,狠狠地质问,“为什么不让我见我妈?霍绍梃,你凭什么?你把她送到这儿当实验品还不够吗?她都要死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男人处变不惊的脸上,眉心微微蹙起。
    他低睨著面前的女人,语气冷漠,“苏楚,不要老臆想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你如果再这样下去,我觉得你也可以进精神病院了。”
    苏楚猛地鬆开了霍绍梃的衣扣。
    他是想把她也搞疯吗?
    苏楚倒退著,不安的眸子,微微颤著,恨意加重,“所以,我们家,我是最后一个对吗?你根本没有想放过我们家,任何一个人,是不是?”
    她的声音绝望又痛不欲生。
    眼眶红的,如同被绞杀前的兽。
    她应该想到的。
    他不是个好人,他是个恶魔,恶魔怎么会有心呢,恶魔是喜欢恶作剧的,他在玩,玩她们一家人的生死。
    不,她不会让他得逞的。
    不会。
    苏楚转身跑进了雨中。
    仿佛只有这冰凉的雨,才能让她清醒,让她记住仇恨。
    “你给我回来。”霍绍梃想叫住她。
    但是越叫,女人跑得越快,像只无头的苍蝇,在马路上横衝直撞。
    男人扔下雨伞,追了出去。
    苏楚在雨中跌跌撞撞,即將被一辆疾驰过来的车子,撞到之前,霍绍梃伸手把她拽了回来,“你发什么疯?不要命了?就不能乖一点?跟我回家。”
    “你放开我霍绍梃,我寧愿被撞死,也不会再跟你回去。”她抬手甩了男人一个响脆的耳光,恨得咬牙切齿,“霍绍梃,你根本就不配当个人,你就是个畜生。”
    苏楚的话,成功激怒了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苏楚,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那你就杀我了,你杀了我啊霍绍梃,你现在就杀了我。”
    苏楚已经失去了理智。
    这样憋屈地活著,还不如死了呢。
    “你……”
    霍绍梃高高扬起手,准確无误地落到她的后脖颈处,人就那么软塌塌地瘫倒了下去。
    霍绍梃打横將昏倒的苏楚,抱起,重新坐回到了车里。
    陈佑忙递了一条宽厚的毛巾给他,“霍总,先擦擦吧,別著凉了。”
    “將暖风打开,开到最高温度。”霍绍梃接过毛巾,给苏楚擦了擦脸,又轻轻地给她擦乾头髮,然后用一条厚一些的毛毯,小心翼翼地將她裹紧,“赶紧回家。”
    “是。”
    车子一路疾驰。
    霍绍梃下车后,抱著苏楚直接去了浴室。
    他將浴缸的温度调高,紧紧地抱著她,双双泡在水中,让自己的体温和水温,温暖她,驱散她身上的寒意。
    苏楚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
    脑子里是空白的。
    她盯著浴室的天板,一直在发呆。
    直到男人的声音响起,“醒了?”
    她才猛地打了个激灵,恐惧又仇恨地看向了他。
    “霍绍梃,你怎么不直接把我打死?”
    “別闹了。”他也很疲惫,语气冷戾,“再闹,保不准,这次会直接弄死你。”
    他嚇唬著她。
    苏楚不知道被嚇住了,还是丧失了挣扎的力气。
    她抱著自己,逃到浴缸的对面,惊颤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水汽。
    她也不跟他斗嘴了。
    就那么像看一个仇恨的陌生人般的,看著他。
    男人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脑袋,说几句软乎话,安抚她一下。
    苏楚应激般的,缩起了脖子,“別碰我,別,別……”
    她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淹没在水中。
    霍绍梃没了兴致。
    走出浴缸,扯了浴巾围在腰上,“好,我不碰你,你赶紧出来,別著凉了。”
    “你出去。”她声音縹緲。
    男人看了她一眼,便走出了浴室。
    他没走远,就坐在浴室外面的椅子上,看著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
    差不多十分钟的样子。
    他想进浴室看一眼,结果转动把手的时候,门被从里面锁了。
    “苏楚,苏楚?”他重重地敲著门,心里有些慌。
    “苏楚,你在里面干什么?”他用力地拧动著门把手,金属锁具发出沉重又清脆的声音,“苏楚,你开门,快点,听话。”
    没人回应他。
    霍绍梃慌了,抬腿就踹向了浴室门锁的位置。
    他的力气很大,没几下,锁具被破坏,门被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苏楚赤裸著身子,躺在血泊之中,她的手腕上是一道又深又重的刀口。
    刀片还躺在伤口的旁边。
    触目惊心。
    鼻端只有微弱的呼吸,几乎马上就要失去生命跡象。
    “苏楚,你……”
    他拿了皮筋迅速將她的伤口扎起来,用浴袍將她裹起来,抱著她飞快地下了楼。
    將苏楚送进急救室后。
    他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紊乱,心不安地狂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
    贺知南才从急救室里走出来。
    他连白大褂都没有脱,就挥著拳头,砸向了失神的霍绍梃。
    霍绍梃是可以轻易躲过去的。
    但还是,任由贺知南硬梆梆的拳头,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霍绍梃,你到底要把她逼死几次?上次的疤还没有完全消掉,这次又是这么深的一道……,她有重度的抑鬱症,活已经很艰难,你真的非让她死不可吗?”
    贺知南眼眶红得厉害。
    他不知道,一个女人要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掉自己的生命。
    “她不过是一个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女人,一个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一个想拿自己的肝救母亲,却救不了的可怜人……而已,你凭什么,要这么对她,凭什么?”
    贺知南声嘶力竭地吼著。
    安静的走廊上迴荡著,贺知南崩溃心疼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霍绍梃敏锐地捕捉到了,贺知南刚刚话里夹杂的信息,“她对你讲过什么?贺知南,你们之间有秘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