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名盈珠,没有姓氏,没有二哥

    展玉燕讥誚地勾了勾唇。
    这个傅家长子,话说得倒是好听,可实际上,不还是觉得那样的过往太过不堪吗?
    她看著堂下少女坚毅的神情,原本死寂枯萎的心,也渐渐泛起涟漪。
    “为什么不提?”
    盈珠疑惑道:“你们觉得这件事膈应,可我不觉得。”
    傅晏铭脸色微僵。
    荣国公更是被她坦然的神情气得心口一梗。
    青楼出身本就丟脸至极,怎么她完全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
    “我是被拐到藏春阁的,不是我自己想进去的,我从金尊玉贵的国公府千金沦落为青楼妓子,我也很不甘,很愤怒。”
    盈珠说:“幸好那时候我没有傅晏熹的记忆,所以落差不是很大,但从到那个楼里的第一天,我就想著该怎么出去。”
    “我知道,我在青楼待过七年,对你们来说是我身上的一个污点,可我不那样认为。”
    “那只是我的一段悲惨的经歷,我在藏春阁吃过很多苦,我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我不想你们日后旧事重提,骂我脏,骂我清白不在,骂我毁了荣国公府的清名。”
    “所以,如果你们想要一个完美的荣国公府千金,那么傅安黎已经可以满足你们的期待,如果你们仍旧想要和亲生女儿团聚——”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荣国公夫人扑过来,哭著骂道:“难道你亲爹亲娘在你心中,就是將所谓名声看得比血缘亲情还要重的人吗?”
    “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把你从那么一丁点儿大,养到六岁那样活泼可爱,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就不要你?”
    她恨铁不成钢地点著盈珠的额头,又小心翼翼地將人拥进怀中。
    “娘知道,你害怕爹娘嫌弃你,可娘也知道你流落民间的这些年吃尽了苦头,娘怎么会不要自己的亲生孩儿呢?”
    傅晏铭愧疚更重:“晏熹,方才是大哥错了,大哥不该那样说。”
    傅晏琅缓和了脸色,生平头一次生出了羞惭的心情。
    荣国公其实並不认同盈珠的话,但很会看人脸色,看见上首展玉燕欣慰欣赏的目光。
    他也道:“是啊,我们怎么会是那样肤浅只重名利的人?”
    “跟爹娘回去,你既然不喜傅安黎,那爹就將她送往水月庵反省三月,可好?”
    盈珠眸光微动,就见荣国公嘆息道:“她此番確实做错了事,可她到底在我和你娘膝下养了八年,若你一回来,就將她逐了出去,外头的人还指不定如何编排我和你娘呢。”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反省了,你看这样好不好?”
    “我对外宣称,我们荣国公府的大小姐找回来了,再对外告知傅安黎的养女身份,从此以后在府中,她都低你一头,好吗?”
    傅晏琅说话了:“爹,三个月怎么够?”
    他看似为盈珠抱不平,可还是在为傅安黎说话:“要关够半年,好好惩罚她才好!”
    傅安黎的抽泣声愈发大了。
    可也没再爹娘哥哥的哀求。
    这惩罚明显有利於她。
    说是反省半年,不,就算是反省一年又如何?
    爹娘兄长那么疼她,等过了最初的一两个月,隨便寻个由头便可將她接出来了。
    盈珠听笑了,她问默不作声的荣国公夫人。
    “娘,你觉得够吗?”
    “我差一点就要被谢怀英彻底囚困在侯府后院,再不能与你们相认,差一点就成了他肆意凌辱的卑贱妾室,说不定哪天就悄无声息地死了。”
    “让傅安黎去水月庵里反省半年,娘,你觉得够吗?”
    荣国公夫人眼角沁出泪水,痛苦地摇头:“不够,不够!”
    傅安黎失声叫道:“娘!”
    傅晏琅也急了:“娘,水月庵条件艰苦,半年就已经够磨人的了,左尚书家的庶女,才进去三个月就瘦得更换了个人似的,阿黎她自小娇养,如何受得住啊!”
    “她受不住,那你妹妹呢!”
    荣国公夫人红著眼眶问:“那你妹妹呢?你妹妹在那藏春阁里整整七年,你怎么就不问问她受不受得住?”
    “那不一样!”
    傅晏琅想也不想就道:“受不受得住她如今也好好站到我们跟前了,可阿黎这些年几乎是被我们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她身体又弱,进了那水月庵都扛不住半个月……”
    他在盈珠平静到淡漠的目光里渐渐止住了声。
    他有些无措,有些愧疚,抓耳挠腮地解释:“晏熹,你听二哥说,二哥不是心疼她,也不是觉得她不该受到惩罚,只是那水月庵的条件实在艰苦,她扛不住的。”
    盈珠轻轻点头,態度堪称温和:“那以傅二公子所言,该如何惩治傅安黎呢?”
    荣国公夫人和傅晏铭脸色一变,已经意识到了她话里的疏远。
    但傅晏琅却丝毫没有察觉,还在为盈珠的体贴周到感到高兴。
    他试探著:“那就关她禁闭半年,好不好?这毕竟是我们国公府的事,要是传出去,总归不大好听。”
    “在她的院子里,关她半年禁闭?”盈珠挑眉。
    她这么一说,傅晏琅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但到底心软捨不得惩罚更重,咬牙道:“你要是还不满意,那就一整年!一整年不许她出门!”
    盈珠惊讶起来:“一整年是不是太过了?”
    傅晏琅心口一松,心道亲妹果然还像小时候那样单纯善良听话可爱。
    “我也觉著是,不然就三个月吧,把人憋太久了也不好……”
    “別呀!”
    盈珠笑意温温:“你捧在手心里宠爱大的妹妹,哪能这么狠心將人关禁闭三个月呢?”
    “你应该把她好好带回去,请个大夫来好好替她瞧瞧,別被我嚇著了。”
    “再好好安慰安慰她,说你只认她这一个妹妹,就算是差点害了你的亲妹妹又如何呢?反正谁在你身边你就亲近哪个,什么是非,什么对错,只要有你在,谁都不能伤害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妹。”
    傅晏琅再蠢也听明白盈珠是在讽刺他了:“晏熹,二哥不是这个意思,二哥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你当兄长的心疼妹妹我能理解,你不用和我解释。”
    盈珠退后几步,正色道:“就是別让人误会了,我名唤盈珠,没有姓氏,也没有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