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能断的悬丝

    朱妍熙推开隔间一出来,便看见站在镜子面前的江染,顿时心虚的步子都走错了,但很快又是一副囂张模样:
    “都听到了?原来江老师还喜欢偷听墙角呢。”
    江染目光沉沉地盯著她,回道:
    “嗯,听见你毫无证据的揣测和诬陷了,朱老师心虚吗?”
    其他隔间里的討论声在听见朱妍熙的话时便戛然而止。
    现在这回音挺大的空间里,只有静到极致的耳鸣声。
    “呵,我又没有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身体,我当然不心虚。”
    “倒是你,作品怎么卖出去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江染听笑了,也確实笑出了声来:
    “你是在嫉妒吗?因为我作品卖出去的比你多?”
    “我嫉妒!?”朱妍熙轻蔑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像被踩到了痛处,浑身竖起尖刺来,
    “我为什么要嫉妒你这种靠大佬、靠金主的人啊!”
    “所以女刺绣师卖出作品一定是因为出卖了自己吗?”
    江染眨了眨眼,漂亮的杏眼无波无澜,
    “那陆总买下了你的作品,我可以理解为他是你新傍上的金主吗?”
    “你!”朱妍熙一下就火了,“你胡说八道!”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江染静静地凝视著她:“看,你也知道什么是胡说八道。”
    留下这句话,江染便毫不恋战地走了出去。
    细伶伶的身影看起来脆弱而易碎,偏偏她的脊背挺直,又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风折不断她的傲骨,所以灵魂坚韧而延绵。
    江染拿到报酬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把贷款给还清。
    因为当初选择平台考虑的是时间要快,所有当江染再次打开手机,看到那触目惊心的利息时,是有片刻呆滯的。
    “怎么利息这么高......”
    她喃喃道,准备操作著还款,但一通电话打断了她。
    “江小姐,你快回医院来,你父亲的情况......很不好。”
    江染是跑著回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今天运气特別霉,好不容易在高峰期打到一辆车,也被別人先抢占。
    理智上她清楚地知道,她该去坐地铁,或者坐公交,这些工具都比她跑步回去要快得多。
    但那一瞬间,脑袋是不能思考的,是一片空白的。
    她只能遵从於动物最原始的习性。
    遇到重要事情,要跑,不能走。
    所以她一路跑,一路挥手打车,但那些车毫不停留地掠过了她,留下沉闷难闻的尾气。
    还好医院离这边不远,等江染跑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浑身汗湿、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医生,我父亲情况怎么样啊?”
    双腿已经习惯了本能奔跑,突然停下来还有种踩在云层上、虚无縹緲的不踏实感,江染扶住墙,问道。
    “病人现在情况很危急,需要紧急手术,你是家属吧,等会来签字。”
    医生说著便指挥护士开始检测基本情况,等一切指標符合,也出现明显手术特徵后,江父进入了手术室。
    江染签完字后,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
    冰凉的金属材质隔著一层濡湿后、又被体温烘乾的布料与她紧密相贴。
    寒意从相触的肌肤无孔不入地钻进了血管里,冷进了骨髓。
    江染怔怔看著“手术中”三个大字,往日里灵动漂亮的杏眼,此刻却没有焦距。
    玻璃窗外的天色渐浓,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手术区域很安静,和吵闹又哀嚎遍地的住院部不一样。
    这里没有腥臭难闻的、肉体腐烂的味道,没有被呕吐在地上的污秽、没有彻夜响起护士小推车的声音。
    这里有的,只有空气中寡淡的消毒水味,和极致的静。
    她听不见手术室里是否兵荒马乱,正如她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觉得头顶的白炽灯刺眼一样。
    她无能为力。
    江染低下头,双手捂在脸颊上,挡住眼睛,苦笑出声。
    她好累......
    陆绥洲说得没错,她现在除了父亲,一无所有,可是如果父亲也......
    她不敢深思,那是能够支配她正常生活、正常行走在阳光下的、唯一一条悬丝,轻易不能断。
    维持著这个姿势良久,直到疲惫感侵袭,她睏倦地闭上眼。
    又因为潜意识里不愿睡去的矛盾,看起来难受极了。
    “睡吧。”
    脑袋上突然盖下来一只大掌,以温柔而强势的力道把她的脑袋往自己肩上拢了拢,
    “我帮你守著。”
    江染本来疲软的精神在听见男人的声音后顿时清醒:“傅聿烆?”
    “嗯,你没撞鬼。”男人的嘴虽然还是毒得可以,但神情却是温柔的。
    江染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你怎么在这啊?”
    “哦,我来看顾驍野,他被狗咬了来打九价疫苗,又因为晕针导致贫血,现在在开感冒药。”傅聿烆面不改色回答道。
    “哦哦......”
    江染顺从地点了点头,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她现在的脑子太倦怠了,根本无法转动起来。
    狭长的眼弯了弯,傅聿烆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声线平稳,在这深夜像哄睡一般道:
    “先睡会吧,我问过医生,手术预计得明天早上才能结束,我守著,一结束我叫你。”
    江染摆摆手:“我不困。”
    傅聿烆看著眼前的女人闭著眼睛说瞎话,心底是一片柔软:“嗯,我困了,所以你替我睡一会。”
    江染睫毛颤了颤,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慢吞吞地点了下头:“好吧,那你、你记得叫我......”
    说完便沉沉睡了过去。
    傅聿烆敛眸看她,周身凌厉桀妄的气势悉数柔软下来,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抚摸她。
    又害怕弄醒她,於是男人的手指便隔著一层空气,从额心到下巴,细致地描绘著那流畅的轮廓,留恋又亲昵。
    “怎么一犯困脑子就完全不转啊,笨蛋。”
    也正如傅聿烆承诺的那样,江父一被推出手术室,男人便轻柔地拍了拍江染的肩膀,把人叫醒了。
    江染睁开眼看见傅聿烆的一瞬有些懵,但很快反应过来,衝到病床旁,问医生情况。
    “手术算是成功,只是......”医生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