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小衫的道歉

    容唤走进自己的屋子,背过身关上门,在黑暗之中毫无停顿地走到蜡烛旁边。
    他擦亮一旁的柴火,柴火叱一声冒出一点火光,然后跳跃著点在蜡烛的烛心上面,亮光一下子在黑暗之中开闢出自己的路,容唤的脸庞在烛火的映衬之下忽明忽暗,他分明的侧脸勾出一道冷硬的线,真的是刀削斧凿的好面容。
    他又走到屋子其余角落依次將蜡烛点著,这一系列的动作又慢又悠閒,他仿佛在等什么人。
    果不其然,在最后一个蜡烛点燃的时候,火光隨著一声敲门声冒了出来。容唤轻声说道:“进来吧。”
    一个男子才带著浑身的血腥气走了进来,夜晚的风浓重,却也吹不散那人身上天上所带的血腥。
    容唤笑著招手,让男子上前走过来,说道:“如何?”
    男子弯腰道:“弟兄们重伤一人,轻伤两人,女子已死,凶手已逃。”
    语气乾脆利落,话语简洁明了,当得上那一双眼睛里面所有的冷漠。
    容唤沉思片刻,说道:“那个丫鬟如何死的?”
    男子思量片刻,说道:“被长剑刺死。”
    容唤点头,一时没有说话。在知道修月的事情之后,他已经吩咐人前往碧竹的东苑看情况,没想到,碧竹已经死了,而进入那一片地方的人,竟然重伤了一个,要知道,这些人可都不一般。
    “你们到的时候,萧主事可还在?”
    男子听到问话,立马摇头,说道:“不见踪影。”
    想必,在修月跑出来的时候,萧主事也逃了出来。容唤狠狠握住了拳头。
    空气寂静了几秒,容唤忽然开口道:“唐晟,你跟了我多久?”
    男子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自公子救我,已经三年。”
    三年了啊,容唤心中嘆息,他看著面前那个面容平平,却已经三年没有笑容的男子,不由道:“你想不想离开?”
    一直低著头的男子听到这句话,忽然抬头看向容唤,目光不解地说道:“公子何意?”
    容唤扭头看向窗外的月光。”我很快就会回京城,到时候的凶险你自然知道,三年已经过去了,你当初的仇家也已经不再寻找你的踪跡,以你的武功,可以隨意找个地方,好好生活。”
    他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让他走,这些天下来,一件件事情,已经让容唤意识到,他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或者说,接下来会更加凶险,唐晟作为在他手下三年的得力干將,他不想让他白白丟掉性命。
    唐晟冷哼一声,说道:“公子也如此胆小吗?”
    听这话,容唤忍不住笑了,说道:“激將法不管用。”
    唐晟冷哼一声,虽然不说话,但是一副你要是让我走我就死的决绝样子。
    没办法,容唤和他对峙了两下,只好嘆气说道:“罢了,既然如此,明日开始,你同我一起,在瑶儿身边吧。”
    唐晟有些不解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容唤却突然扔了一个牌子给他,牌子上面刻著几个字:郡主贴身侍卫。
    他拿著这个牌子,原本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於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隨之而来的便是感动,“公子……”
    容唤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也是时候见见阳光了。”
    士为知己者死。因为知己者,可给其新生。
    翌日。
    修月躺在床上,感受著身体传过来的渐渐睏乏,欲哭无泪。
    她有些烦闷地拿出碧竹死之前交给她的东西,看著上面那些扭扭曲曲的字跡,心中一阵酸涩。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立马大声道:“春柳!春柳!”
    春柳原本就一直呆在院子里面,昨天容唤走之前专门吩咐了自己,这几日不需要出去干活,只需要守在院子里照顾修月就好了。
    这不刚刚閒下来,春柳还有些不適应,就在院子里面反覆扫著已经很乾净的院子。
    她听到修月的叫声,以为出了什么,將扫把一扔,赶忙跑了进去。
    等到春柳进入屋子的时候,修月已经將碧竹的东西重新包好然后放回了原处。
    春柳疑惑地走过来,以为修月渴了,正准备扭头给她盛水。
    修月忽然道:“容唤呢?”
    春柳一笑,说道:“小姐,容公子还没来呢。你要是想荣公子了,奴婢给你去找公子。”
    虽然明白春柳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是修月已经不准备解释了,赶忙道:“快,你快去叫他过来。”
    现在的修月只剩下说话的力气了,就是多坐一会儿都头晕,不仅如此,因为失血过多,而且又耗费了剩下的两个桃木牌,她现在处於弹尽粮绝的时候。
    但是偏偏这个时候,修月想起了容唤答应宇文盛的双生,那东西在北城,容唤若是想要得到,那必定是明日出发。
    她皱眉沉思著,她想要隨容唤一起前往。
    修月的表情太过严肃,眉头都紧紧皱著,语气又十分严厉,一边的春柳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心中一惊,也赶忙跑了出去。
    刚刚跑到门口,一开门,却发现门外正站在两个犹犹豫豫的人。
    她呆了一下,问道:“你们是?”
    对面是一个老人,老人虽然年老,但是看著身子骨却仍旧十分健壮,身边跟著一个小丫头,女孩儿的脸上闪著稚嫩,连眉梢眼角都透露著纯真。
    一时之间琢磨不透这两人的来歷,春柳站在门口挡住里面,防备地看著两人。
    老人笑著上前一步,开口道:“我是药理铺子的管事,前日姑娘去铺子拿药,听到说修月姑娘受伤了,特意来看望一下。”
    春柳现在也学机灵了,她从未听说修月还认识什么药理铺子的人,加上修月现在重伤不能动作,她赶忙將身后的门关上,满脸警戒道:“我根本没有听说我们小姐还认识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春柳毕竟年纪还小,比如今十八左右的修月还小上两岁,虽然尽力挺直腰板,还是显得单薄,一来二去,她也没有了什么底气。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孩儿忽然开口道:“我是小衫,我认识修月姐姐,你去问问姐姐。”
    春柳看向一边的小衫,似乎比她还小一点,但是身子骨已经和她一般高了,脸上黑黝黝的,只剩下一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睛引人注目。
    心中疑惑,但是春柳並没有从两人身上感受到恶意,思量一番,看著两人说道:“你们先在门外等著。”
    说完,立马打开门闪身进去,然后又將院门插上,这才听到她咚咚咚的脚步声。
    门外的小衫白了一眼,抬头看向一边的管事,说道:“管事爷爷,我们为什么?”
    老人抬手重重拍了她一下,严厉道:“待会儿,一定要认真道歉知道吗?“
    小衫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但是仍旧点点头,却忍不住嘀咕道:“深心姐姐她……”
    管事看著小衫,无奈笑了。
    这个孩子是他从府外面捡的,当时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小姑娘,坐在地上就瞪著那双大眼睛看著来来往往的人,別人给她的吃的她就多看人家两眼,也不说话,不给她吃的就算了,要是还动手动脚的,一个小身板的姑娘,就齜牙咧嘴的挣扎,回打回去,让一边看著的他都忍不住心疼这个小姑娘。
    等待带回来,就一直当自己的女儿养,他一辈子都兢兢业业,几年前的娘子死了之后,也没有再娶,膝下无子,这样下来,更心疼这个小衫孩子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院门,普普通通的院门,他却是知道这里面的姑娘不简单。
    他来府上的时间长,几乎比那个萧主事还有容总管都长,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人没见过,这些日子这么多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可能接下来就是腥风血雨了,他人老人了,下场如何无所谓,但是孩子不一样,说到底,结上一段善缘,就算不出手相救,最起码,也不至於落井下石。
    管事心中更加嘆息了。
    正准备再嘱咐一边的小衫两步,门忽然开了。
    春柳冒出头来,说道:“你们进去吧。”
    说完,还著重看了眼一边的小衫。
    等著小衫和管事走进去了,春柳才拍拍衣服,转身向主厢走过去。
    一直呆在院子里面的人或许察觉不到,但是对於小衫和管事这种从未踏进过修月院子的人,一进来,就能明显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小衫只是满脸不解,但是管事却是正因如此的表情。
    因为在他们踏入院子的时候,忽然感觉阳光更加充裕,不仅如此,一阵阵清爽的风会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浑身上下仿佛舒服了不少。
    修月在屋里喊了一声进来吧,两人这才回过神,隨著声音走了进去。
    管事走进去,也没有关上门,就开著门停下脚步,自己站在门框旁边,將一边的小衫往前一推,小衫没有防备,踉蹌了一下走到了修月的床边。
    修月看著小衫,笑道:“你们找我,何事啊?”
    管事站在门口笑著回应道:“前些日子是小衫的错,深心姑娘昨天刚好下葬,小衫年纪还小,就带著过来给姑娘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