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苦一苦百姓,骂名我来担!(4k二合

    第139章 苦一苦百姓,骂名我来担!(4k二合一)
    “江大人以为,该怎么赈济?”
    户部尚书蔡襄,走出班列。
    以江昭为首,淮南东路五十余人齐齐望了过去。
    蔡襄是福建路的人。
    自其主管户部以来,福建路可没少受益,几乎是年年都兴修水利工程。
    钱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
    此次赈灾,主要的谋划就是掏福建路的钱。
    “开仓放粮百日,减免赋税,兴修水利,便可政安人和,人心稳固。”江昭答道。
    淮南东路,种植的粮食主要是水稻与小麦,讲究“稻麦两熟”。
    水稻种植,分为早稻与晚稻。
    所谓早稻,五月末插秧,七八月收割。
    晚稻,则是八月中旬种植,十月下旬收割。
    晚稻一割,立刻种下小麦,次年五月可收割。
    这一套流程,理论上可做到一年三熟。
    如今,六月连下七日暴雨,祸害的就是早稻的收成。
    早稻没了收成,要安抚百姓,唯有紧急赈灾,疏通河道,让百姓安心种植晚稻。
    养民百日,十月收割了晚稻,百姓有了粮食,水患一事算是彻底安稳度过。
    “百日?”
    蔡襄面色微变。
    这可得耗不少钱啊!
    淮南东路,人口重地。
    天下一千两百万户人口,淮南东路就占了一百八十万余户,足足六分之一。
    一百八十万户,就算是五分之一遭了灾,也得有四十万户。
    一石粮食合百升,约一百四十斤。
    煮粥赈灾,就算是一户人一日消耗一升,四十万户人一日得消耗四千百多石粮食。
    赈灾百日,就是四十万石!
    就这,还是理论的赈灾粮。
    考虑到贪污、层层盘剥、运输损耗等问题,没有两百万石粮食,根本拿不下来。
    两百万石,就是两百万贯钱。
    “淮南遭灾,理应赈济。”蔡襄一副理解的模样,摇摇头:“不过,凭空养百姓百日,户部财政实在难以支撑。”
    须知,大周朝廷一年收上来的赋税也就三四千万贯。
    除开边军消耗、官吏俸禄等大头开支,也就余下两千万贯左右。
    这两千万贯,具体怎么开支都有预算。
    三司六部常规性消耗,以及治理地方上,一年得拨出千万贯。
    截至目前,六个月过去,三司六部已经消耗了五百万贯左右。
    广南东路造反,万余士卒长途跋涉,估计得消耗百万贯钱。
    从预算上讲,户部仅余下一千四百万贯钱。
    这一千四百万贯,也即下半年的开支预算。
    禘袷(di jiá)祭祀,乃是少有的大型祭祀,预计消耗七八百万贯。
    三司六部下半年的消耗,起码五百万贯。
    余下的百万贯,则是偏向于应急。
    此次,要是赈灾淮南东路百日,单是粮草都得消耗两百万贯。
    这一来,户部绝对超支预算。
    作为户部尚书,支出超支,毫无疑问是重罪。
    这肯定不行。
    与其强自赈灾,财政超支,不如稳妥为主,一开始就少拨些钱。
    蔡襄面色平和起来。
    反正,户部没钱!
    “以户部的财政,拨出几百万贯赈灾,并非做不到吧?”
    江昭面有不愉,质问道:“须知,淮南东路年交赋税六七百万贯。此次拨款,哪怕算上水利兴修,也仅仅是六七百万贯的三四成而已。”
    作为高度繁荣的沿海地区,淮南东路的主要经济是盐业、漕运、海运、商贸、渔业、手工业。
    天底下最挣钱的五大垄断生意:盐务、开矿、边贸、海运、漕运。
    除了开矿以外,淮南东路都大幅度的涉及,五占其四!
    上交的赋税约为朝廷税收的两成,淮南东路是当之无愧的交税大户。
    “户部余钱一千四百万贯,要是考量到三司六部下半年的支出,以及禘袷祭祀,实在是没有余钱。”
    “以户部的财政,最多赈灾三五十日。”
    户部尚书蔡襄缓缓道。
    钱少,有钱少的赈灾法子。
    对于赈济一事,户部一向是持“放大抓小”的态度。
    小型赈济,足以让户部官员刷一刷存在感,拉一拉政绩,却不怎么耗财。
    拨钱赈济,联合工部兴修水利,偶尔还能捞一波油水。
    也因此,户部官员甚至都希望天底下多一些小型灾害。
    大型赈济
    太耗钱财!
    一不小心,就得超支。
    户部,掌管天下财政,若是致使财政超支,可是大罪。
    以往,不乏一些户部官员因大型赈济的财政问题遭到贬官、罢官。
    也因此,面对大型赈济,户部往往谨慎不少,不轻易大肆拨钱。
    当然,这并不代表不赈济。
    不赈济,就有可能导致造反、起义频发,这也是大罪。
    “百日割粮,蔡尚书仅赈灾三五十日,莫不是要饿死百万黎民?”左副都御史吕溱叱道。
    “非是如此。”
    蔡襄抚须,大型赈灾,他有不少经验。
    “或可鼓励民间富户,接济赈灾。”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尽是“斯文败类”。
    所谓的“鼓励民间富户,接济赈灾”,也即逼着百姓借粮!
    从需求上讲,的确是得赈灾百日,让百姓收割了粮食才行。
    不过,实实在在的赈灾百日,非常容易超支,户部不肯担责。
    相形之下,赈灾三五十日,暂时稳住百姓的心态,防止造反、起义的发生。
    时间一长,饿死几十万百姓,余下的几十万百姓要么向行豪绅高利息借粮,要么卖田求生。
    豪绅挣了钱,囤了地,官府赈了灾,交了差。
    双赢!
    惯用的套路!
    庙堂之上,百官沸腾,议论起来。
    饿死人,高利贷。
    这种赈灾套路,太脏了!
    当然,这种做法并不新鲜。
    甚至,有些人可能都有过实操。
    不过,这并不影响百官秉持斥责的态度。
    百官争议不断,让人心头不安。
    蔡襄抬头,望向淮南东路官位最高的几人。
    他自认给出的解决法子不差。
    豪绅借钱、囤地,可都是利好大族的政策。
    “不可。”
    “赈灾三五十日,与不赈灾没有区别。”江昭摇头道。
    这种赈济法,从道德上来讲,他不认可。
    而且,这种借贷、屯田的方法不适用于淮南东路。
    无它,淮南东路的产业非常挣钱。
    五大最挣钱的产业,淮南东路占据其四。
    说句不好听的话,淮南东路的大族,根本不缺一点借贷钱。
    相比之下,人口才是淮南东路大族最在意的事情。
    盐业、漕运、海运、商贸、渔业、手工业,都得有人去干。
    特别是茶叶、瓷器、丝绸、甘等手工业,都非常暴利,也非常耗人力。
    相比之下,放点高利贷、九出十三归算什么?
    并且,钱财多到一定程度就是个数字而已。
    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大族的影响力。
    而影响力的体现,须得有人的支撑。
    一句“系百万人口生计所在”,比什么钱财都管用。
    “下半年,预计开支是一千四百万贯?”江昭似乎想起什么,问了一句。
    “正是。”蔡襄点头。
    “都是哪些费?”
    江昭微叹,一副怜悯苍生的样子:“淮南百万黎民遭殃,一些不该支出的耗费,便节约下来吧。一两贯钱便可活命一人,实在是胜造七级浮屠的事情。”
    “言之有理!”
    “救济苍生啊!”
    “官家仁慈,甚是节俭,臣子也得效仿一二。”
    淮南东路官员相继出声附和。
    同一时间,江昭灼灼望向了工部左侍郎:“不知工部,下半年的预算如何?”
    户部尚书蔡襄暗道不妙。
    仅是一刹那,他就知道了江昭的意图。
    本以为是冲着户部来的,不曾想是冲着福建路去的。
    涉及赈灾,六位内阁大学士眼观鼻、鼻观心,微闭双目。
    这种地域性极强的政事,注定了乡党的存在感飙升。
    以六位内阁大学士代表的利益集团,却是悄然降低存在感。
    “工部下半年,预算合一千万贯。”
    灼灼目光,百官注目。
    工部左侍郎杜希看得头皮发麻,不得不走出来。
    这事,无法掩饰。
    毕竟,淮南东路乡党中的周孟阳便是工部右侍郎,工部账簿,此人都有过目。
    本来,涉及福建路的兴修,跟周孟阳没什么利益关联,该闭眼就闭眼。
    谁曾想,淮南东路竟是糟了水灾。
    这一来,福建路的修建事宜,自是被周孟阳抖搂了出来。
    “一千万贯?”
    “也就是说,除了工部以外,三司五部仅仅分得四百万贯?”
    江昭一副惊诧的样子,明知故问道:“怎么会这么多?可否腾一些钱出来?”
    “涉及禘袷(di jiá)祭祀,预计消耗七八百万贯。余下的则是兴修宫廷殿宇、地方民生工程。”杜希面色微沉,试图蒙混过去。
    “地方民生工程?”
    江昭温和道:“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江山社稷。既如此,可否暂停兴修之事,转而救济淮东?”
    “苦一苦百姓,骂名我来担!”江昭拍着胸脯,怜悯道。
    “这”杜系面色有些难堪,袖袍微颤:“财政预算已经定下,朝令夕改,怕是不行。”
    福建路的民生工程,已经持续了几年,关于下半年的预算,早就已经传了下去,为的就是让底下人弘扬几位福建路大员的名声。
    甚至,一些民生工程已经动工,就等上面人拨钱。
    要是猛地取消了政策,他们可就骑虎难下。
    “朝令夕改?”
    江昭不解:“下半年财政预算才出没多久吧?意思是没有经过内阁的批复,杜大人就传下去了政令?”
    此言一出,几位内阁大学士相继回首望去。
    为了起到传播名声的效果,上头的人提前传下去政令,并不稀奇。
    但是,既然做了某些事情,就得承担这些事情被抖到朝堂上的后果。
    但凡杜希敢说一个“是”字,便是漠视了内阁的威严。
    说到底,你怎么敢保证政令一定能通过内阁呢?
    杜系心头一沉。
    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要是不同意淮南东路的人从福建路抢钱,起码得给个说法。
    而且,重要性要不低于赈灾百万黎民。
    反之,要是真的同意了挪款,政令早就传了下去。
    这一来,他们在福建路的威望无疑会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政令要经内阁审批,自是没有传下去。”
    杜系心头微沉,辩解道:“不过,预算早已定下,要是可肆意的从工部要走钱财,置户部预算于何地?”
    “是啊!”
    班列中下,一五品官员附和道:“江大人,户部主管财政,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天灾人祸,难以预料,遇到了也实在是没办法。蔡大人说的赈济之法,实为上佳,不妨试上一试。”
    不出意外,这是福建路的官员。
    甚是面生,估摸着是方才擢升上来的人。
    江昭淡淡瞥了过去。
    五品,也想插手紫袍之争?
    “你是?”江昭淡淡问道。
    “下官礼部郎中王陶。”那人四十岁左右,拱了拱手。
    江昭抬了抬眉。
    四十岁的正五品京官,起码得是个庶吉士出身,算是非常有机会成就三品紫袍的人。
    估摸着二三十岁考上的庶吉士,一路畅通无阻,甚至跳过几级。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说得真好啊!”
    “那依你之见,户部为何不预留一些余钱,以应对急事?”江昭挖坑道。
    “预留之策,自古有之。”
    擢升入京为官,甚至是上了朝堂,王陶甚是兴奋,举手投足间不乏自信,意气风发:“户部为六部之一,自是有预留之策。”
    江昭眼前一亮,诱导道:“既是有预留,那为何不能用于赈灾?”
    话音一落,户部尚书蔡襄面色微变,就要出言阻拦。
    可惜,已经来不及。
    “预留须得用于禘袷应急.”
    “咳咳!”
    一声重重咳嗽,让王陶猛地一震,手脚发凉。
    完蛋!
    “禘袷?”
    江昭厉声大喝,声音猛的激越起来:“依户部的意思,为了禘袷祭祀,竟是将我大周朝耗得山穷水尽了不成?”
    “禘袷祭祀,什么时候竟是成了尔等奸佞无能之辈的推脱之词?”
    “莫非——”
    江昭望向几人,一一扫视:“蔡大人、杜大人、王大人,早就心存不满?”
    “特意推三阻四,不准赈灾,就是为了向官家暗示禘袷祭祀耗费过重?”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