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修士会

    女兵小队似乎和沃姆伍德非常熟悉。
    她们也是去往中心广场的方向,跟卡尔二人正好顺路。
    卡尔在他们相谈甚欢的氛围中获取了不少关於他们的信息。
    虽说帝国目前在几乎整个大陆范围內都表现出了极强的侵略性,但这些从属於帝国的军队似乎並不完全效忠於皇帝,尤其是这些罩著鹰头狮纹罩袍的“鹰头狮团”。
    作为精锐中的精锐,卡尔曾在地牢里见过他们的战斗力,能想像到这支军队所具备的极强纪律性恐怕早已超越了时代。
    可依旧能令卡尔感到震惊的是,这支军队对待国家的態度是十分特別的。
    “如果图恩皇帝违背了神的意志,那么我们將衝进圣都砍下他的头颅!”
    这是那些女兵对奴隶们“传教”的话术,一字不差。
    他们的语气在卡尔看来是很有诚意的,令人忍不住要去相信:倘若真有这么一天,这些士兵真的会砍皇帝的头。
    狂信徒。
    这是卡尔对他们的评价。
    不只是在说这支军队,卡尔在他们语调的意思里感受到,似乎整个帝国的人都是狂信徒。
    狂信在歷史中倒也不算稀奇。
    只是帝国在信仰上十分特別,教会虽然存在,但教义的简洁程度已经超越了卡尔过去曾认知过的宗教,这也导致了那些以教皇为首的宗教权威团体根本没有存在的土壤。
    这些帝国人永远都是无比自豪地自发信仰著一个简洁到像是“时代的道德水准”一样的教条,所谓神明不过是对於他们真正的“信仰”的象徵。
    这对於一个帝制国家来说真是一个很奇妙的现象。
    这些帝国军队以“解放”命名战爭,他们的第一意愿就是將整个大陆的奴隶全部解放出来。
    新解放的奴隶又能立马以狂信的姿態加入帝国的军队,这也是他们几乎战无不胜的秘诀。
    沃姆伍德也说过,绝大部分奴隶都將加入军队。
    那么当战爭彻底结束以后呢?这个世界真的有足够的生產力推动如此极速的社会变革吗?
    卡尔一边思考一边隨著大部队前进,一头撞上了停下脚步的沃姆伍德。
    而这位身经百战的士兵停滯不前,紧紧地盯著卡尔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奴隶。
    后者看起来平平无奇,与其他奴隶们一般瘦消的身体,畏手畏脚的神態动作,也就是个头稍微高了那么一些,外表看起来十分苍老。
    “怎么了?”卡尔被这紧张的氛围感染,不禁朝沃姆伍德背后踱了两步。
    沃姆伍德没有回应,而其他几位女兵见到他的样子则是立马將惯用手放置在佩剑的柄上,各自进入了戒备状態,並没有对他的行为產生任何疑问。
    身边的人群突然失去了交谈的氛围,紧张的不安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捲起你的袖子。”沃姆伍德平静的声音在这份沉默之中显得十分沉重,像是一道闷雷。
    后者並没有回应他的要求,只是像是嚇坏了一般不住地发抖。
    沃姆伍德闪电般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无视对方的惊呼,掀开了这个奴隶裹在身上当作披风的,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烂布料。
    “空空如也”,只是一条黝黑的纤细手臂,一看就是已经营养不良许久,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短暂的沉默过后,沃姆伍德鬆开了这个瘦消的老人,后者惊魂未定地摔倒在地上喘著粗气。
    其他奴隶之间也瀰漫著同样惴惴不安的氛围。
    沃姆伍德嘆了口气,说道:“不要怪我们过於粗暴,夜季临头,明天的太阳未必还会升起,谁也不知道这次又会发生什么。”
    几位女兵马上恢復温和的状態,逐一安慰起了被嚇坏的奴隶们。
    只有卡尔注意到,刚才气氛最为紧张的时刻,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沃姆伍德身上的时候,一股视线投向了卡尔本人。
    当他试图去寻找源头的时候,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谈话的氛围荡然无存,眾人维持著冰冷的沉默前进,很快便到达了分別的路口。
    女兵小队將带领这些奴隶前往中央广场参与集会,卡尔和沃姆伍德则是向著作为临时驻地的旧贵族仓库大门前进。
    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沃姆伍德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进去,一头栽在一角凌乱的简易床铺上,扬起了一阵灰尘。
    见状,卡尔也只好坐在了旁边相对乾净一些的椅子上。
    对於深埋在床铺上一动不动的沃姆伍德,卡尔认为对方现在肯定还是清醒的。
    “那是什么?”卡尔突然问道。
    “什么?”
    “你刚才的態度。”
    他盯著沃姆伍德的背影继续说:“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在这座城受到的最大阻碍不是来自旧贵族无聊的驻军,而是那伙邪教徒。他们现在还在这座城里吗?”
    沃姆伍德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你的父亲的样子,好像是变成了一坨浆糊,又小又滑又噁心,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你是说他变成的怪物?”
    “是的,我们从来没有真的见过怪物,不管你相信与否,那是我们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东西。”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这和那个“修士会”有关係吗?”
    沃姆伍德维持著面朝下的姿势,这让卡尔无法看到他的表情,“直到见到你父亲之前,我们当中还有很多人並不相信你,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真的找到过“修士会”,连它的名字都是从你那里得知的。
    当然,宣称自己拥有诡异信念的人们倒是逮到了不少,可我们根本无从得知,他们与“修士会”到底有什么联繫。
    我们只能看到他们背后有一道巨大的影子模糊不清,一旦试图用眼睛去发现它,它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你证明了他们的存在,估计很长时间內都会有一大批人从不相信他们的存在,而据你所说,他们都会有些特別的身体特徵,这点倒是已经在费伦斯身上验证过了。”
    卡尔想了想,说道:“所以除了费伦斯,其实你们在这座城里根本就没见过“修士会”的成员吗?”
    “正解。”沃姆伍德笑了笑,再次跳转到另外的话题,“图恩皇帝统治帝国以前,夜季的日子可真难熬啊,我们村子一般提前好几个月就要开始准备燃料,就算这样每年都总有孩子被冻死。不像这些臭贵族们,每个人都屯著永远也用不完的鯨油,甚至能供应他们不停歇地烧上十几年的。要知道,半桶都用不著,就足够我们村子那么大的地方度过夜季了。”
    鯨油,先前沃姆伍德提到过的,那是一种近乎完美的燃料,几滴便可以使得油灯几月不熄,几桶便能供应一座大城所有人的需求。自从发现以来,它便承担了人类文明在夜季中的火种的职责。
    卡尔望向仓库內部,除了士兵们见缝插针铺的到处都是的褥子,那些装著乾酪肉乾的篮子,塞著精美布料的箱子,还有各式各样的杂物器皿几乎堆满了整个仓库,唯独看不到任何可以用作燃料的东西。
    “你们没在这座城里找到鯨油?”
    “是啊,真是诡异呢,我们从来没见过不屯鯨油的贵族,据我所知,福特曼·费伦斯可是出了名的爱財,不可能买不起鯨油,他的鯨油就像是那些“修士会”一样,噗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