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牢房

    暮色渐晚,凌冽的寒风吹过风飘城外乾枯的大地。
    在这荒野中,却出现了几株植物的新芽。
    这总是容易让人联想到復甦季的生机,然而它们却是仅会在夜季前萌芽,降临时开的夜季。
    它们的出现,意味著生死季已经走到了尽头,那悬於天空的舍月之眼即將大睁,夜季就要到来。
    或是因为夜季临头,或是因为帝国破城,谁也说不清楚。
    在这节骨眼儿上,刚刚易主的风飘城上上下下都瀰漫著不安的氛围。
    即便是与世隔绝的地牢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小小的牢房里仅有一掌宽的小顶窗以供通风。
    约七八个人被关押在这牢房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虽说身份大相逕庭,他们面如死灰的表情却出奇的一致。
    不如说,他们不是真的死了,就是跟死了一样。
    唯有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不同,虽说同样穿著破烂,可那饱满的精神却与周围的囚犯格格不入。
    他那一双与秀髮一般漆黑的眼眸紧紧盯著铁窗外的世界,盯著那占据了小半边天空的舍月。
    终於,他忍不住说道:“这特么不是木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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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寒了很久整理思绪,脑海中却仍然充满了剥离感。
    他的眼前儼然是一个中世纪的牢房:石头块堆砌的墙面,铁栏杆封死的牢门,除了几堆茅草没有任何设施的房间,还有那门外漆黑一片的通道。
    他看了看周围半死不活的囚犯们,反覆確认不是梦境后,终於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好消息是,他可以从那该死的病床上爬起来活蹦乱跳了。
    坏消息是,好像现在离死也差不了多远。
    如果不是现在这么健康的身体,这么满溢的精神,他肯定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穿越了。
    虽说穿越到了某个疑似死囚的兄弟身上...
    但总的来说,久违的“健康”,真是让他甘之如飴。
    也许是因为多年与病魔的斗爭,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种超脱世外的淡然。
    对接下来的遭遇他完全不害怕,反倒是抱有一种病態的猎奇心理。
    然而这些超然啊超脱啊,都在他不经意间的一瞥中粉碎了。
    高高的墙壁上,那么小的一个窗子外面,那个跟地球差不多的天空上,悬掛著个大到离谱的玩意儿。
    就肉眼观察来看,这玩意儿比另一边的太阳大了差不多十几倍,通体呈现红、白、黄褐等五彩繽纷的条纹,中间有个大红斑。
    一般来说,地球人管这玩意儿叫木星。
    也不对,邱寒可不是什么天文爱好者,他对木星的印象仅停留在不知道多少年前教科书上看到的图片,虽然这俩长得真的很像,但应该不是木星。
    因为那个大红斑疑似有点太像眼睛了,而且比起他记忆中的木星大红斑大得多,让这个疑似木星的天体整体结构显得更加像一个眼球。
    邱寒以前听说过什么巨物恐惧症,只可惜他当时忙著跟病魔拼命,从来没注意过这些事情。
    如今,这颗“木星”直挺挺悬掛在天空上,那几乎贴到脸上的压倒性存在感,勾起了他內心深处的原始恐惧。
    对於多年与死神共舞的邱寒来说,这反而让他对这个世界產生了浓郁的兴趣。
    他想要活下来,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视线放回现实。
    邱寒低头看了看这具陌生而又健康的身体,略有些壮硕,掌上有一层老茧,可能是长期使用某种工具遗留的痕跡。
    很可惜邱寒並不懂这些,也没有任何关於这具身体、这个世界的记忆。
    不是铁匠就是剑客?邱寒只联想到这两种可能的身份。
    他再次环视这个狭小的牢房,以及被关押的眾人。
    大颗石块堆砌的墙壁爬满了青苔,阴暗潮湿的环境传来人类排泄物刺鼻的气味。
    这些囚犯们面无血色地散落在房间各处,毫无交流,毫无生气,从精神层面来看,他们似乎已经死了。
    他们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邱寒似乎看到有蛆虫在烂肉下涌动,甚至有些人根本物理上就是个死人,只是还没有腐烂到无法辨认。
    相对来说邱寒还算是幸运的,完全无伤的身体,十分充足的体力,完全与其他人不在一个世界里。
    “难不成我是新来的?”邱寒如此想道。
    不过他却注意到,这些囚犯之间有一个很诡异的共同点。
    各个年龄层的人都有,然而没一个看起来像是长期从事强体力劳动的人,並且他们的样貌之间都有些微妙的相似。
    他们统统都是黑髮黑眼高鼻樑的傢伙,还有著像是古罗马人一般有些椭圆的头,眉宇之间都有几分神似。
    这里关押的很可能是一大家子人,並且社会地位应该相对较高。
    邱寒猜测,他在这个环境中不应该是十分特殊的存在。
    那么他应该就是这个家族的一员,也许周围行尸走肉一般的囚犯中,甚至还会有他的叔父姨母、兄弟姐妹。
    这里应该能找到他的身份,这也许会是邱寒立足於这个世界的锚点。
    可信息量太少,整个牢房没有一丁点文字的痕跡,没有任何可以沟通的对象,即便有,邱寒也未必能够理解未知的语言。
    他其实做好了在这牢房里被关押致死的打算,即便重生什么的也许註定是南柯一梦,然而数十年忍受黑暗又重见天日,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然而一道脚步声却打破了这个死局,一点微弱的火光逐渐靠近这牢房。
    邱寒赶忙装作与他人无异的行尸走肉,蜷缩著,只直直注视著牢房门前的地板。
    隨著心臟怦怦直跳,他通过余光看到来人罩著一身黑袍,托著油灯,端著一卷打开的书册走至门口,身形像是个男人,儼然一副邪恶魔法师的样子。
    那男人把书收进怀里,隨手打开了牢门,根本没有使用钥匙。
    也是,毕竟关押的对象都是些连自我意识可能都不存在的人,也许为了方便,那男人根本不打算锁门。
    那男人考虑了几秒,把手伸向一边蜷缩著还在喘气的女孩。而那女孩本来毫无一点反应,像是完全没有生命的木偶,却在被那男人触碰到的瞬间开始抽搐,一边嘴里也开始嘶吼。
    那男人却完全没有被嚇到,仿佛习以为常一般。他把油灯掛在墙上,转身用双手环抱著女孩,摸著黑拖了出去。
    邱寒听到那人声音渐渐远去,心情却没有平復下来。
    他眼前的铁门旁若无人地大开著,那墙上掛著的油灯如同在召唤他一般,让他一定要走入门后漆黑的通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