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定誉

    第347章 定誉
    显祖这个庙號,代表了高洋的屈辱和血泪,
    虽然他的確是一个该这么被对待的畜生,但唯独高殷不能支持这种想法,作为洋子的继承人,
    他不仅要向娄昭君復仇,还要將齐国的统序瓣回正轨。
    严格来说,皇权並不等於皇帝,皇帝只是皇权里最有地位优势的那一个,但和他一同扩展和分享皇权的,还有太后、宗王、百官,这套体制內的所有受益者,每一处礼仪的裁定,背后都是各方势力的角逐。
    高殷若是想成为实权的皇帝,还需要打出风格,打出水平,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能负担得起他们的野望和贪婪。
    因此给高洋盖棺定论,討个好庙諡就非常重要,连父亲的声誉都保不住,还能保住什么?
    这实际上也是高殷作为新君的第一场战斗。
    群臣议论纷纷,不多时,尚书令杨站出来,恭谨著说:“启奏至尊,臣等以为大行皇帝功业巍巍、德泽广被,承献武之皇祚,开天保之鸿业,应天受命,革故鼎新,肇基立极,圣功至伟。
    昔光武中兴犹称世祖,魏武创基亦追太祖。今圣德峻极,功超百王,当上庙號为祖,以正开创之实。依諡法精义,经邦定誉日文;化成天下日文;圣善周闻日宣;力施四方日宣—谨擬为大行皇帝諡文宣皇帝,庙號高祖,伏乞圣裁。”
    这声至尊让高殷暗爽,他面无表情,缓缓说:“吾等?除了汝,还有哪些是吾等?”
    杨心里咯瞪了一下,这个语气,让他有些不安。
    高殷缓缓起身,扫视下方的眾臣:“卿等何意?是否与杨卿所同?”
    右僕射高德政见状,急忙挺身而出:“臣以为不妥!”
    高殷却並没有马上让他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让他开口:“说吧。”
    “是”或许是新君登基,自有真运加身,高德政居然紧张了起来,只觉得高殷的举动都藏著深意,既展示了威严,又让自己平復心绪,重新组织语言:“臣以为大行皇帝继承了先君的遗德,开创了万世的基业,功莫有其大者,高祖不足以定论,当”
    他一咬牙,横下心来:“当上庙號为太祖!”
    高殷仍是沉默,他的面容隱藏在十二白玉珠之下,让人看不清表情。
    “卿等以为如何?”
    高演面色难看,自然有支持他的大臣出列,痛斥高德政:“太祖已定,即为献武皇帝,何得更易之!”
    高德政已经做出选择,立刻回身怒喝:“汝无知也!”
    隨后转头,面向高殷:“至尊明鑑,臣反覆思量,以为大行皇帝之號,关乎我齐国本,太祖之號,当属开基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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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献武皇帝雄才大略,三建魏统,德泽黔黎,勛光宇宙,然天下虽定其势,神器仍属元魏,献武乃魏之柱石,未登大宝,未改元正朔,未立宗庙社稷於高氏。其所经营乃旧魏之光宅,非齐氏之社稷。”
    “天保承献武遗烈,於国祚倾颓之际,挽大厦之將倾,建国號齐,立制定仪,自此高氏方为天下共主,神器归於我宗,法统由此而新。我大齐始於先君受命於天,开创新元,故当为其上庙號太祖,以答上帝,抚慰万国,使大行皇帝保佑有齐,也使我等享受无穷的福运!”
    这话就说的很无耻,什么叫旧魏的光宅非齐氏的社稷,哪一寸不是了?
    但这话不好明著反驳,不然就等於说献武活著的时候有当皇帝的野心,属於政治不正確了。
    但其他人也没继续惯著他,杨就和他打起擂台,论述起高澄的事情来。
    “咳咳。”
    高殷及时咳嗽,打断了杨的发挥:“杨卿,朕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
    杨只得慌忙行礼:“请教折煞臣下,还请至尊明言。”
    “当初献武崩时,是齐王耶?是渤海王耶?”
    杨膛目结舌,他明白至尊的意思了:“是——渤海王。””
    高演摇了摇头,原来高殷在这里等著呢。
    高欢的確是齐国事实上的奠基者,但理论上並不完全是。
    崔昂等人觉得高欢是始封之君,所以当为太祖,但彼时高欢的王號不是齐王,而是渤海王!
    高澄之后继承的,也是渤海王的爵位,两年之后才封的齐王,
    而且高澄的齐王,理论上是要传给他的世子高孝琬的,但因为他被刺杀身亡,高洋选择秘不发丧来爭取维权时间,因此高澄死亡的一段时间內,齐王之爵位都处在一个不可观测的状態。
    之后东魏孝静帝在高澄死后的第二年正月,拜高洋为齐郡土一一这就是最精妙的一点!
    因为王爵分国王与郡王,此前高澄的王爵就是齐王,准確地来说是齐国王。
    而高洋承袭的不是这个齐国王,而是孝静帝重新封的齐郡王!
    也就是说,如果高洋是继承的齐国王,那么继承的就是高澄,也就是高欢的爵位;但高洋是重新得到了孝静帝的任命和赏赐,以齐郡王的爵位重新开始攀爬,这就在程序上与父兄不同了,相当於父兄的爵位因为死亡和没有及时安排,被国家收了回去,而现在高洋得到的,就是新的齐郡王的爵位。
    那既然是新的齐郡王爵位,高洋自然而然,就是由这个齐郡王升级为齐国王,再取代大魏,成为齐国天子的开国太祖了!
    就像普绥军的物资被抢走了,独立团又去抢了回来,明明是同一批货,但经过第三方转手,性质就不一样了,在晋绥军那里是损失,在独立团这里就是缴获。
    “这完全是强扯!”
    贺拔仁想不通,为什么都是王,兄弟身上的王號还相同,但高洋就和父兄摆脱了关係,甚至显得是自力更生了。
    郡王不就是降了一级的国王吗!
    但此刻禁卫在侧,又是新君的登基典礼,在这日衝撞新君,只要高殷脑子还正常,就要处理自己。
    贺拔仁不敢硬磕,只能憋住这股怨气。
    高殷发表了他的意见,那么风向就有所改变了,眾人都迎合著新君的心意,纷纷找出更多的礼法和解读,支持將高洋的庙號改为太祖。
    其中也有著祖斑,这傢伙,高殷越看越不顺眼。但祖斑此刻还是不起眼的小人物,高殷没有功夫去管理他。
    最终经过商议,君臣达成共识,將高洋的庙號定为“太祖”,而高欢则相应的改为“高祖”,
    这也不算差,同时符合歷史上高欢的最终庙號,双方勉强达成了平衡。
    文襄旧臣也不敢提及高洋的齐郡王来自於父兄的威望,特別是高澄的齐国王,因为高洋此前和他们约定好的底线,就是不能给高澄立祖。
    如果高澄立了祖,他的子嗣就有了登基的合法性,那么高洋就只能把孝灌他们全都送下去见老爹了,这当然是文旧臣不希望发生的事,只能迁就这对父子。
    有时朝堂政治也像做生意一样,大臣与皇帝庸俗地砍价,大臣的议价权不高,皇帝们偶尔没有底线一下,往往会取得惊人的效果。